第九章 (8)

池莉文集 池莉 11854 字 4个月前

自己的耳朵

"什 ----- 么?"

"我们不要臭米!"

辣辣在狠狠盯着女儿的这一刻里发现了这个小女孩的阴险,嫌恶强烈地涌了上来 她想她从前真是疼错人了,这几年白白疼了冬儿八岁的小女孩,偷听并听懂了母亲和一个男人的对话,真是一个小妖精她怎么就不知道疼疼母亲?一个寡妇人家喂饱七张小嘴容易吗?送上门的六十斤雪花花大米能不要吗?

辣辣照准冬儿的嘴,抡起胳膊挥了过去冬儿一个车轮转,跌在地上,鼻子里喷出一注鲜血她用衣袖堵住鼻子,抬脸看她的母亲,她拼命忍住眼泪胀得两侧太阳穴嗡嗡作痛

辣辣非常惊奇她的孩子中居然还有一个挨了重创而不哭的母女俩都像重新认识一般地对视了好一会儿,辣辣叹了一口气,说:"你是在什么时候变成小大人了?真讨人嫌!" 她说完扭身走开了

母亲一离开,冬儿的泪水夺眶而出

冬儿是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夜早熟的她当时就在现场,躲在大人们的阴影里,目睹了父亲可怕的死亡和母亲疯狂的悲痛那一夜她彻夜哆嗦,睁着眼睛作了许多噩梦所有的人都忙碌着,被母亲的几次晕死弄得顾不上瞧他们七个孩子一眼从此,她就贴近了母亲,期待有朝一日,母亲会单独与她共同回忆那夜的惨祸,抚平她小小心中烙下的恐惧小女孩天生的羞涩和胆怯使她无法主动向母亲倾吐她的秘密,可她坚信母亲会觉察,会揽她入怀询问她性格的巨大变化母亲将加倍疼爱她,她将安慰母亲,这个家里只有她们母女才能真正的互相帮助,互相爱护冬儿正是这样做的,可母亲一个重重的耳光打破了她天真的理想她在心中呼唤父亲的同时逼视着母亲,她想说的只有一句话:我恨你!

辣辣几乎每天都要打骂孩子,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所以她根本没有过多介意与三女儿的龃龌整个家庭都没有人重视冬儿的阴郁大米够吃,辣辣经常能连买带捡地弄回一大筐蔬菜,不到七岁的社员居然可以背回一篓篓木材和煤,每两个月大喝一次龙骨汤,日子过得似乎比父亲在世时还滋润一些一家八口,不论是谁放了个响屁,立刻就有人模仿取笑,闹成一片,家里充满了快乐的生机

也正是这段时候,孩子们的叔叔王贤良越来越明显地表示出要加入这个家庭的愿望

在丐水镇,亲上加亲是桩好事,但也难免需要勇气对付善意的流言蜚语因为王贤良是一介书生,人们当面决不给他半点难堪,总是鼓励他做得对这便使一贯谨小慎微的王贤良颇有些心荡神怡,胆大妄为了

王贤良每天中午放学回来之后为嫂子挑满水缸,下午放学给嫂子带点小礼物,比如两块喜饼,比如一包酥糖,再比如半斤柿饼,偷偷塞到嫂子手里,推她关进房间独自吃掉他就在外面与侄子们周旋为嫂子作掩护偶尔他也给侄子们买糖吃那时的糖果一分钱一粒 学校附近那家副食店售货员的儿子是王贤良的学生,售货员卖给他的糖总是一分钱两至三粒王贤良不愿经常受惠于人,所以只是偶尔去买一次

小叔子的举动使辣辣感觉到了一种甜蜜的意味她也就心照不宣地回敬小叔子:为他炒个爱吃的菜哪,在他碗里卧个蛋哪,每日里嘘个寒问个暖哪,等等在武汉市读师范大学时期屡屡失恋的三十三岁的光棍王贤良对这一切极为敏感,倍加珍惜,吃鸡蛋都是小口小口用舌头吮化仿佛品尝的就是爱情本来他对家乡姑娘是极看不上眼的,可辣辣是作为一个少妇而不是姑娘走进了他的世界辣辣的丰乳总是散发着热哄哄的乳香在他鼻尖上悠来晃去, 辣辣紧绷绷的臀部,爽朗的笑声,泼辣的怒骂都深深迷住了他有一次饭后闲聊,王贤良回忆起十六七年前辣辣在街上扭秧歌的情形,大胆地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思想

"当时你最好看,我恨不得杀了哥哥和你结婚"

辣辣红了半个脸,说:"那我还真没想到呢"

这时王贤良发现辣辣还别有一种情致,他心中激动得没有办法他想他这辈子别无所求了,只求娶上这个丰富的女人

一天,艳春在给叔叔洗衣服时发现了藏在口袋里的一首诗,得屋便抢着在弟弟妹妹面前卖弄他小学毕业的文化水平他念道: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该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

要我这黑奴的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 谨以此诗献给我襄河岸边的爱人 (注:郭沫若诗节选)

得屋念白了许多字,听懂的只有两个人,这就是辣辣和冬儿辣辣知道这就是小叔子在向她提男女情事冬儿是一种精神上的感受,她感觉波浪般的东西柔软地起伏在她胸口, 她说:"得屋,你再好好念一遍"

"得了

"辣辣夺过纸片,折了揣进腰间

晚饭后,辣辣把小叔子叫进房间,还给了他纸片儿

"你不接受我的爱情?"王贤良结结巴巴说辣辣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拍着大肚子,说: "贤良啊,对一个快生孩子的女人写诗什么的呀,不滑稽么?"

辣辣一刻也不愿意耽误地坐在床沿上做起了针线活一边飞针走线一边劝小叔子别鬼迷心窍,正经地尽快找个姑娘结婚

王贤良说:"为什么要找个姑娘?"

辣辣倒被小叔子问得一楞"人之常情呗"她说:"一个童男子的小叔子填进拖着八个孩子的寡嫂房里,你不怕人笑话,我还怕人笑话呢"

已经享受到了家庭温暖的光棍汉难以自拔,王贤良观察嫂子不是在欲擒故纵,他坚决地说:"我爱你!"

辣辣惊愕地抬起头看见了小叔子眼中的光芒,她将这光芒理解为欲望"你怎么啦?" 她有点紧张地推开了针线箩

王贤良说:"我不在乎别人笑话不笑话我总之是要你了!"

辣辣说:"贤良,看在你哥哥份上"

王贤良单腿跪下"正是看在哥哥份上,我不能不替哥哥扶养这一大群孩子还有你!"

辣辣抢着一口吹灭了煤油灯"小心人看见!快起来!"她低声道,"你作什么孽呀! 想折我阳寿是怎么的?"

王贤良愈发固执"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辣辣"咳"了一声,跺跺脚:"好吧,权当我做个善事了"

辣辣扯起小叔子,一同摸到床边辣辣仰面倒去,说:"轻点啊,我的月份也不小了"

王贤良吓的魂飞天外,"不!不不!"他磕磕绊绊退了开去,说:"等你生了我们结了婚再再"

半天没有声响,忽听"嚓"的一声辣辣点亮了灯,她重新拿过针线箩,仔细地做着,说: "今儿就给你一个话吧,我这辈子是守到底了"

王贤良大气不敢出,整个人热乎乎地发烧听嫂子说了声:"你走吧"才如临大赦地开了房门

叔嫂二人不再提起婚嫁之事日常生活却一如既往王贤良甚至更加温情脉脉,仍然写些情诗,装做遗忘在衣袋里,通过得屋的朗诵送入辣辣的耳朵他借古今中外的爱情诗来说明肉欲和爱情的区别委婉地感谢辣辣的奉献精神辣辣对诗哪有什么兴趣,家务事都忙不完,整日里脚不沾地她有时发出笑声并不是对诗的理解和赞赏,不过觉得小叔子这书呆子挺有趣罢了

唯有冬儿一个人默默无声地接受着诗的陶冶

除王贤良之外,还有三四个码头上的鳏夫前来表示求妻的愿望他们总是笑容可掬地提来几条鱼或一些糕点糖果,很耐心地替得屋,社员,咬金削木头手枪或大刀

辣辣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她打定主意不再嫁人这么一大群姓王的孩子,拖到谁家谁都烦,时间一长,她的儿女准定要受罪另外,她再也不想生孩子了八个孩子,将来一家养她一个月,一年就去了大半了不愁将来,嫁人做什么?哪个男人不是看她会生养,会做事,她可不是傻子,这辈子再也不供什么汉子在家当大爷了王贤良也许不是粗人,可挑担水都喘大气,上屋顶拾个漏瓦都不会,哪是个男人,要他做什么!

所有男人都不知道辣辣的真实想法凡送礼物来,不记多少轻重,辣辣一概收下,然后高高兴兴和孩子们吃掉

一时间,辣辣屋里屋外,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充满爱意的人,再加上得屋绵绵不断地朗诵情诗,这个世界果然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厨房里都诗情画意,饭香菜美王贤木的遗腹子四清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呱呱坠地婴儿白白胖胖,五官生得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虎像日后性情也与父亲一样看上去似乎平庸,可忽地闹出了个天大的奇迹这是后话了

老八四清的名字是辣辣起的沿袭他哥哥姐姐们的规矩:随着当时的重大事情取名

老大得屋是王贤木夫妇继承上辈的老屋的纪念

生大女儿有些特别头年襄河发大水淹了丐水镇,这年阳春三月,襄河两岸格外地柳绿桃红码头搬运工王贤木是个戏迷,就有许多见景生情的感觉给女儿取名叫艳春这新鲜名字还在码头上轰动了一时

冬儿是冬至那天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场丐水镇百年不遇的鹅毛大雪

往下便可以此类推:社员是大跃进时期生的,那时家家户户装上了有线小广播,广播里成日唱"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王贤木也顶喜欢这歌,一支小号吹个不停

咬金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先天不足婴儿,准备他活不长,也就没取名谁知他一口气悠了两年,存活了,起名饿不死的王咬金

花生双胞胎又唤作龙凤胎,就像那上了菜谱的菜名,里头是很有讲究的总之,得了龙凤胎象征吉祥和好运,尤其是在六二年那时候,新媳妇都饿得坐不上胎于是两个萎靡不

振的黄脸婴儿一个叫了福子,一个叫了贵子,福贵临门

生老八的那一个月,"四清"运动的信息由得屋艳春冬儿社员四个上学的孩子带回了家大跃进年代挂在横梁上的有线广播在饥饿年代被卖了废铁,好在家中有一群天真活泼的学生外边流行什么歌,家里就日夜不息地飘动着杂乱的歌声"四清"运动的主题歌是"四不清干部哟,快快醒过来,两条道路在你面前摆资本主义泥坑哟脏又臭唷喂,社会主义道路放光彩,放呀放光彩"

在报户口时,辣辣不假思索地说:"就叫王四清吧"

尽管八个孩子中有三个的名字记载了历史某个重大时期,但除了饥饿,其他重要运动似乎与他们家总是隔膜着一般都是在运动结束了许久,辣辣才道听途说一些震动人心的事件例如丐水镇一中的郭一棠校长打成右派了,副镇长刘咬脐反对大办钢铁给丢进大牢了, 等等

这天辣辣在门口坐着奶四清,对门孙怪的老婆端着饭碗嵫在自家后门槛上和她拉闲话说粮食局的股长李启孝是个四不清干部,在局里挨斗争"辣辣,你知道那李启孝是谁?"

辣辣说:"谁?还不是从他娘屁股里蹦出来的一个人"

"咳,是老李从前在我们这边粮店卖米的老李,不知什么时候升的官,忽儿就又倒了霉人啦,真说不准福祸凶吉,是不是?"

辣辣说:"你说这老李是眼前的事么?"

听对面给了句肯定的答复,辣辣起身把四清交给了咬金没等五岁的咬金抱稳孩子, 福子和贵子被辣辣从屋角落的泥巴堆堆前扯了出来"快!"辣辣说:"跟我上街去"

辣辣一手牵一个孩子,连拖带拉将福子贵子拽到了粮食局在福子贵子三岁多的生涯里还不曾有过上大街的经历,一路只是惊惶地挣扎哭泣但是辣辣已经迟了,人家告诉她李启孝已撤职开除下放农村种田去了"造孽!"辣辣咕噜着把一腔怨气发在两个孩子身上, 她左右开弓指戳着两颗小脑袋,说:"只是见一面都见不上,没出息的货,没缘份的货"骂了一通,辣辣又心酸,虽然她绝不会让双胞胎去认父亲,但让父子看上一眼却是应该的,这两个小东西看来一辈子再也难得看见生身父亲了走到好吃街,辣辣痛下狠心,将双胞胎带进 "人和"米粉馆,让他俩一人吃了一碗蟮糊米粉

丐水镇是个古老的镇子青砖黑布瓦的民宅蜘蛛网样密密层层盘旋着大街上掀起多大的风波吹到民宅深处也是些些微微有点飘动头发罢了他们家的男人清早出去上班,大多是上码头搬运货物和上竹器厂做竹器女人们早起端着尿罐曲曲折折下河每条巷子口都有一个老头挑来一只空粪桶,一只清水桶,摇着小铃铛吆喝"下河么"

辣辣与众不同的只是没有了当家男人她一心指望得屋挑起大梁,艳春却脱颖而出

冬儿失去了母亲的偏爱之后,艳春好象获得了解放她在母亲坐月子的时候开始夺取下河的权利,早晨蓬松着用火钳烫过的刘海辫梢,敞着雪白的颈脖,端着尿罐嗲声嗲气与邻家小媳妇结伴而行她冬天晒了上百斤雪里蕻和萝卜干腌咸菜她用菜油梳头,将母亲的衣服改得贴身贴腰以突出她刚刚发育的小胸脯剁莲子的重任无形中全落在冬儿一个人身上辣辣 满月出门时,艳春已经在叉着腰走来走去,斥骂哥哥和弟弟妹妹是懒骨头小贱人,刚满十三岁的艳春活是个地道的小女人了她的功课极差而操持家务的能力很强,辣辣索性连上街买菜的权力也下放给了她看着艳春买菜回来复秤,计算钱的精明小模样,辣辣不由喜上心头,感叹道:"这小婆娘!"

艳春通过上街买菜能得到许多外界信息是她第一个向全家宣告文化大革命的到来她翘起二郎腿警告母亲

"你不打断得屋的腿,他肯定要出去造反"

辣辣鼻子里哼了哼她就是嫌大儿子太窝囊了,出去闹藤闹藤才好,可他未必有那份胆量和兴趣王贤木家祖宗三代都是码头工人,无产阶级革命从没革到他家

谁都没料到这次的文化大革命居然进了王家的门首先投入革命的是书呆子王贤良

辣辣永远记得那是一九九六年六月的一天,农历五月初五,端阳节辣辣煮了一大锅粽子,热腾腾堆在桌子上全家围着吃王贤良剥了一个粽子,几次欲吃又放下,辣辣问:"你怎么啊?"

王贤良说:"是这样的这个这个"

孩子们哄堂大笑

王贤良说:"巷子口的自来水管装好了没有?"

艳春很能干地抢着说装好了,现在已经开始卖水了,水龙头由孙怪的老婆看守,每担水收费两分家里有担水桶,比大桶小,又比小桶大,一分钱可以挑一担,划算得很,而且得屋和冬儿都挑得动

社员说:"艳春也挑得动"

艳春瞪社员一眼,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王贤良耐心地等侄子们争论完毕,对嫂子说:"这就好了,不用再到襄河挑水了从明天起

我回到学校吃住去了"

辣辣以为小叔子对她彻底死了心,好事自然是好事,但事实上小叔子已经成为这个家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孩子们也都喜欢这个温和寡言的人,辣辣也为有一个男人持久的追求而兴致勃勃,健康饱满况且王贤良每月还交她一半工资

含着一口粽子吞不下去,辣辣梗梗地说:"那敢情好!"

王贤良知道嫂子误会了自己他之所以当众宣布就是因为没有勇气私下告别关键时候,王贤良的小聪明冒了出来

"来,我给你们唱一段新学的革命京剧"

王贤良手把粗瓷碗,作腔作势念了一句京白:"谢谢妈!"然后自己哼哼过门,唱道:"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时令不好,风雪来得稠,妈要把冷暖时刻记心头"

他揽过艳春和冬儿的肩,接着唱:"小铁梅出门卖货看气候,来往帐目要记熟困倦时留神门户防野狗,烦闷时等候喜雀唱枝头家中的事儿你奔走,要与妈妈分忧愁"

他将最后一句词中的"奶奶"巧妙地改成"妈妈",顺势拍了拍辣辣的手膀子

辣辣甩甩手膀子,说:"什么破戏,总不如蒋绣金的李天保吊孝好听"

王贤良赶紧捂住了嫂子的嘴巴,到大门外望了望有无人偷听蒋绣金可是个牛鬼蛇神呢

这下家里便有了几丝紧张空气大家停止了咀嚼,趴在桌子周围,听王贤良解释文化大革命到底是一场怎样的大革命

王贤良面容焕发出了红光,说了毛主席,说了大字报,说了史无前例和横扫等等一大通话辣辣只觉得气氛强烈,而明白的只是小叔子要去保卫毛主席且不管毛主席远在北京城也好,是否亲自号召了王贤良也好看小叔子换了个人似的恐怕就不光是对她死心的问题 "去吧"辣辣豁达地说

文化大革命头两年,辣辣简直被热闹冲昏了头脑她忘了家里的加工活一天必须出五升莲米,十斤麻绳和三斤猪毛,背上驮着四清满街跑着看游行,看抄家

码头工会的铜管乐队差不多成了专业乐队,乐手们不再扛麻袋而工资照发,他们只是全心全意为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鼓吹就行了,那些日子里,丐水镇的大家小巷都响彻嘹亮的乐曲声和乐手们踏踏的脚步声不论在哪条街道,乐手们只要看见了辣辣,总是朝她扬扬喇叭以示致意每当这时,辣辣便不禁为自己丈夫的早逝感到无比伤心和遗憾

值得宽慰的是王家还有个王贤良王贤良一改从前走路怕踩死蚂蚁的迂夫子形象, 当上了红卫兵造反司令部总司令他经常威风凛凛在街头演讲,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 腰间的武装带使他挺胸收腹,斗志昂扬他有一支专用的电喇叭,身边总是跟着年轻漂亮的刘志芳刘志芳曾是广播站播音员,现在是王贤良的宣传部长,专门听他的指示领呼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