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逃也逃不掉。乙乙硬着头皮走上前。
“乙乙,这是罗依,我的朋友。刚才他听说你也来了,并且正在等我,所以一定要来见你一见。我拗不过一个病人。”
乙乙的心脏在叹气。她完全能够想像沈沉诚实地对罗依说“对不起,我五分钟后就得走,我太太在等我”时的情形。他为什么就不能像周然那样试探又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那样自己的面子和别人的面子都可以保全得周周到到。
叹气归叹气,眼下的突发状况已经激发了乙乙的应急本能,打败了她先前的不知所措。此时乙乙抬头朝罗依灿然一笑:“你好,罗依同学。怎么这么巧?”
“是啊,真是巧,太巧了。”罗依伸手按住手术刀口。并非那里疼,而是真相突如其来,他也有一点不知所措。
“你们认识?”沈沉很惊讶。
“认识好久了。我们高中、大学都是同学。哈哈。”乙乙作出一副高兴的表情,“不过也很久没联系了,是不是啊?”
“是啊,哈哈。”罗依很配合。他因为手术后卧床很久的关系,摘了眼镜,头发也乱,有点像以前的样子了。乙乙一下子忘了接话。
幸好沈沉也很配合:“乙乙,你不是还有急事吗?改天有机会再叙旧。罗依,你俩要不要互相留个电话?”
“哎哟,是啊,我还有急事。我和罗依的电话你不是都有?跟你要就可以了。我先下楼去把车子开出来,你送他回病房吧。来,钥匙给我。”
“不用不用,你们忙吧,我慢慢走回去就行了。医生说我应该活动活动。”罗依很贴心地说。
回去的路上,乙乙一直低头编写短信。
“你要去哪儿?报社还是电台?”
“先回家吧。”
“没事了?”
“赶一份稿子,得回家弄。”
“哦。”
沈沉继续开车,乙乙继续写短信。她编了那种很低级的原创笑话,然后在地址簿里翻了翻,发给一群朋友。几秒钟后,她收到几条回复,都说她无聊。一分钟后,林晓维也回复了:“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乙乙收好手机,把车上播放的音乐换来换去。当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时,沈沉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乙乙静默了一会儿,本想继续打着哈哈跟他说“没事啊”,话到嘴边时,沈沉正扭头看着她,她将那句话又吞了回去。
信号灯变成绿色,沈沉踩动了油门,车子左转到另一条马路。沈沉肯定地说:“你心情不好。”
“好吧,我不想在你面前演戏,怪累的。我心情是很差。”
“我能帮你吗?”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你如果愿意讲的话。”
“你想回家再听,还是想现在听?”
“现在吧。”
“那你把方向盘握得稳一点,别把车开歪了。”
“等一下。”他们刚好经过一个大超市,沈沉把车子开进停车场,倒进停车位里,“这样就好了。”
乙乙瞪他:“你用得着这么正式吗?”
“我觉得你好像要说很重要的事。”
“其实也不算太重要吧……那个罗依,你的朋友,我的高中和大学同学,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
说这话之前,乙乙内心很挣扎。可是当话一出口,她肩上仿佛立即卸下了千斤重担,顿时轻松了。沈沉却似乎不轻松,他久久地没说话。
“沈沉,你觉得为难吗?”乙乙问。
“没。只是有一点突然,我正在消化。”沈沉又沉默片刻,“乙乙,你上回对我讲,那个……离开你去了国外的男朋友,就是罗依?”
“嗯。”
“哦,唉,”沈沉笑笑想表达一下他心情很轻松,笑意还没绽开,又恐触伤乙乙,生生收回来。“那,我们回家?”
“我想去超市买吃的。”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沈沉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乙乙嫌沈沉挑东西很仔细,成份厂家保鲜期都要看清楚了才会买,所以她通常都说“你在车上等我”,然后自己冲进超市速战速决。
“好啊。”这一次乙乙说。
一切跟以前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乙乙照旧是只要包装盒好看或者是她没吃过的就往购物车里扔,而沈沉从购物车里把食品一样样捡出来查看日期与成分,有些放回车里,有些摆回货架上。
一切又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换作以前,乙乙必定压低了声音嚷:“龟毛沉,你讨厌!”现在她却一声不吭。而沈沉则在乙乙把花花绿绿的每种口味的薯片都往购物车里扔了一包时,不但没像以前那样给她至少放回去一半再把她从零食专柜拖开,反而弯腰替她一包包摆好,使购物车重新腾出空间。
乙乙研究着一盒咖喱:“我们晚上试试咖喱米饭怎么样?”
“好。”
“你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都行。”
“那就微辣。”乙乙把盒装咖喱放进购物车,“我想起来了,上回我们在好客来吃饭,你特意说不要加咖喱。你是不是不愿吃咖喱?”
“我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吗?”
“是啊。”
“不会吧?我一直都吃咖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