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又听司巧巧说:“可是,青梅,现实的情况是,在机关里,领导就是风向标。你不接近领导,你就进步不了。论工作,谁又比谁强多少哩?哪个领导不喜欢提拔自己身边的人?为啥咱院里上去的都是庭长?庭长有经济基础。同领导同吃同玩同乐,自然提升得快。张达明为啥上不去?就因为他当庭长时狠不下手,嘴上又没个把门的,老跟领导呛茬。咱也没啥经济基础,拿自己的工资送吧,心疼得不得了。还不够人家展眼的。再不接近领导,只能啥也得不到。人必须适应环境。环境就是这样,你就得改变。早改变早得利,晚改变晚得利,不改变不得利。王若拙从县里调来才七八年吧?那时候他还是个老实叭叽的乡下人。论条件他哪点都比上你,可你看看人家现在。人家转变得快。”
司巧巧的话青梅听着很不顺耳,有心争辩几句,张了张嘴,又觉得无话可说。心里不服气,嘴角挑着一丝淡淡的笑。
司巧巧接着说:“过去我也不好接近领导,这你知道。我想干出个名堂来,让领导重视我。可是我趴那儿干了五六年,人家就是看不见我。人这一辈子不就这几年吗?谁不想干一番事业?谁不想混出个人样来?我是不是那种光巴结领导,不干活的人,咱搁一块儿那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吗?”
青梅想不到司巧巧今天说出这样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来。看看她的脸,粉面桃花,怀疑她是不是喝了酒。青梅感觉这一段司巧巧对她格外亲热,心中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青梅不得不承认,司巧巧在工作上确实有两下子,尤其在一些人事关系的处理上。司巧巧善于察言观色,很会说话。用白凤变的话来说,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青梅也觉得这些只能算得小聪明,算不上真本事。心中不屑,却常常为此而苦恼。
青梅抬起头看着司巧巧,真诚地说:“巧巧,你确实是那种干事创业的人。”
“咱们都是干事创业的人。干事创业必须得有条件,位卑言轻是干不了事业的。现在有个词,叫做:‘与狼共舞’,你可能不屑。你过分爱惜自己的羽毛了!可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人,你不可能只跟好人打交道啊!咱们必须学会跟各种人相处。那么与狼共舞又有何妨哩?过去人说‘伴君如伴虎’。实际上现在一把手在单位也就是土皇帝。好在现在社会文明了,与狼共舞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吧。大不了得不到罢了。可话又说回来了,不付出,永远也得不到啊!”
青梅面带忧郁地看着她。
司巧巧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郑重地说:“我有原则,我有做人的底线。我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家庭的事。青梅,看在咱们过去的情份上,我劝劝你,你得改变改变自己了,要不然就落伍了。”
青梅笑了,心想如果我也跟着起舞,你还会象现在这样规劝我吗?心里明镜似的,司巧巧绝不愿有这么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转念又想,司巧巧现在是人教处副处长了,正科级主任科员,跟我已经不是一个重量级了。人家大概已经不再把我作为竞争对手了。这么一想,心里酸酸的。
送走司巧巧,青梅再也没心思裁衣服了。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一会儿,觉得闷热难忍。打着伞走到楼下。
外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在大门口有一团昏暗的灯光,雾一样。雨还在下,吵得人心烦。
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心里在不住地想一个问题。我已经落伍了吗?司巧巧的话不错,人是应该适应环境,适应社会。可是,什么叫适应?怎样适应?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回答她的,只有风声,和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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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潘局长,我是区法院的王若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