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宋成述脸色一变,回头望去看见来人不由愣了一下,“八千岁?”

姬凤夜却是妖媚一笑,“看来,本督这也算是臭名远扬了,宋二公子,幸会。”

果然是他,宋成述不由松了口气,面上带着丝笑意,“千岁爷威名远播,幸会。”

楚清欢不由撇了撇嘴,亏她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担心了一下这妖孽,如今竟还有空来相府,想来是没事的。

“千岁爷大驾光临,却是为何?”

姬凤夜依旧我行我素,身后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脸恭谨,眼中却只有他一人似的,似乎丝毫不曾察觉这长廊里的杀气。

“自然是来探望老夫人的,还望二小姐带路。”

姬凤夜会不认识相府后院的路?笑话,要真是不认识,他怎么能每次都精确无误的摸到自己床上?

“刚巧,我也要去拜望老夫人。”宋成述没有半点自觉性,“那就麻烦表妹了。”

楚清欢皮笑肉不笑,姬凤夜却似乎不甘寂寞,“说来也是可笑,前个儿听了个笑话,还真是匪夷所思的很。”

若是自己不接话的话,姬凤夜那妖孽会不会把自己嘴巴掰开?何况又有宋成述那毫不遮掩的目光,楚清欢权衡利弊还是问道:“哦,笑话?”

“是呀,十街坊有个朱大户,嫡妻死后把小妾扶正了,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小妾的家人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娘家兄弟对着朱大户嫡妻的女儿道:‘丫头,还不喊我一声舅舅?’朱大小姐哪里肯,见这所谓的舅舅不过是个破落户,一口气憋着就是不喊,这一下子就是十多年。”

“这朱小姐倒是有耐心的很。”

“可不是?”姬凤夜笑道:“可笑这小妾的娘家侄儿也是个没长眼的,见朱大小姐嫁到了公侯府中做了世子妃,竟然说世子爷是他表弟。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天可怜见。”

“噗。”楚清欢忍不住笑了出来,余光望去却见宋成述神色未变,似乎没听出这所谓的笑话是在嘲讽自己似的。

只是……楚清欢心里不由有些嘀咕,难道姬凤夜这是查出了自己母亲的事情?这笑话不仅是在嘲讽宋成述,更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梨香院里,楚思远竟也是在,见到姬凤夜到来不由锁紧了眉关。

“楚相见到本督便是这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莫非本督和湖州灾民一般模样?”

楚清欢唇角一扯,险些笑了出来。

只是楚思远闻言却是神色一凛,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旋即却又是舒缓开来,“千岁爷玩笑了。”

楚清欢忽然间察觉出一丝异样,楚思远的神色似乎很是不对,湖州,湖州,她印象中这几年来湖州并没有过什么天灾,怎么姬凤夜却是忽然说起个“湖州灾民”来?

“千岁爷不是说要来看望老夫人的吗?”思忖了一下,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头绪,楚清欢出口岔开了话题。

楚思远神色淡淡,只是楚清欢却是这个他如今却是有如释重负之感。

如释重负?唇角扯起了一丝笑意,楚清欢低下了眉眼。

“瞧瞧本督,见到楚相太过于欣喜,竟是忘了这事。正好楚相和宋二公子亲人团聚,本督也不打扰了。”

楚思远这才注意到宋成述的存在,一眼望去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纳罕:怎么这宋家二公子却是和宋江元并不十分相似?难道是自幼便养在外面的缘故吗?

外面姑丈与侄子团聚,里面小花厅里老夫人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老夫人何必这般紧张?本督不过是个传话的。陛下体恤老夫人一把年纪,今年初一十五老夫人就不必进宫朝见了。”

楚锦芙当即脸上露出喜色,若非姬凤夜在场,定会惊呼出声,“太好了。”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只是脸上神色却是松弛了许多。

“陛下皇恩浩荡,是老身的福气。”

姬凤夜唇角抹过一丝笑意,楚清欢不由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其他府里老太君们可是接到了旨意?”

一抹淡笑拂过了眼角,姬凤夜银眉一挑,“长宁侯府太夫人,太史令府太夫人,还有便是府上老夫人了。”

楚清欢不由皱眉,宣武帝这是什么意思?

皇恩浩荡却不过是对着这几家,长宁侯府是世袭的勋贵,太史令府上太夫人今年八十有三,只是到了丞相府老夫人乃是前太傅的遗孀。

“咦,安平侯府老夫人不再行列中?”楚锦芙张口问道,惹得老夫人一阵嫌弃,“什么安平侯府老夫人,那是你外祖母。”

楚锦芙知错就改,“是是是,孙女儿口误,千岁爷,为何安,我外祖母还要去朝拜?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累着了可不是劳累子孙?”

姬凤夜唇角一扬,“安平侯太夫人精神头好得很,整天憋在家里给孙女收拾嫁妆也是闷得慌,还不如出门透透气,见见故人,五小姐说呢?”

楚锦芙笑声压抑不住,外祖母田氏哪是在家闷得慌呀?前两日京城里不是还说她老人家慧眼如炬,给

即将归来的儿子孙子一个个都挑选了结实漂亮的丫环,准备开脸。

估计,这笑话都传到皇宫里去了吧。

姬凤夜并未久留,只是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却是忽然回头道:“对了,本督倒是忘了提醒二小姐了,这两日太后便是要回宫了,二小姐可要记得进宫谢恩。”说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堪堪落在楚思远眼中,顿时神情凝重起来。

“太后回来了?”

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似乎这事情越发好玩了。她可是记得前世,太后并未熬过宣武二十四年的冬天,还未启程回京,便薨逝在灵山。宣武二十四年举国大丧,正是因为此,她才有机会去引诱皇甫镜,毕竟皇室子弟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楚清欢皱着眉头离去,楚思远却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看着她。

是夜,楚思远歇在了听云院,夜里要了两回水。

楚清欢拥被坐在床头,看着手中的书册怔怔出神,“湖州,湖州……”

第一天一清早,画眉进来伺候楚清欢梳洗,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书,看了一眼笑道:“小姐什么时候对奴婢家乡感兴趣了?不过,家乡的盐闷素鸡确实好吃。”

楚清欢闻言猛地回头,吓得青檀一惊,手中的玉梳险些掉在了地上,一时半会不敢动弹一下。

“你是湖州人?”

画眉点了点头,“是呀,奴婢虽然从小就……”

“小姐,不好了,陈姨娘杀了心兰,投井自尽了!”周妈妈一脸的惊魂未定,给这温暖的闺阁带来了一丝冷意。

楚清欢却是唇角一弯,“知道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下去吧。”

周妈妈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大惊小怪了,便悄声退了出去,倒是青檀,又是被吓了一跳模样,愣愣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了。

画眉小心地看了楚清欢一眼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楚清欢笑了笑,“自然是要去的。”

陈姨娘是必然要死的,如今,这也算是死的干净了。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他们谁动的手脚。

石园里,楚常喜哭的惊天动地,看到楚清欢来的时候,神色也满是哀恸,似乎对她的恨意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三妹,节哀。”

楚常喜似乎没听见似的,依旧在那里哭泣,泪水不要钱似的泛滥着流淌,若是不知道的定是会以为楚常喜与陈姨娘母女情深。

可惜……

陈姨娘一心只有宝贝女儿,可她的宝贝女儿却是攀上了宋氏这个高枝,对陈姨娘不屑一顾。

白菱也晃晃悠悠地过来了,白合昨个儿已经被处置了,如今她身边的得力丫环不过是个才留了齐头的小丫头,一看模样就幼稚得很。

“三小姐,还请节哀。”

忽然抬起了头,楚常喜看到来人顿时大吼大闹道:“你这个贱人,姨娘分明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我姨娘命来!”

似乎没想到一心伤悲的楚常喜会突然动手,白菱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情急之下她连忙抓住了身边小丫环的衣袖,谁知这小丫环却也是个没主意的,觉得自己要歪倒,不管不顾就随便抓了一个人。

而小丫环抓着的人并非旁人,正是楚常喜身边的丫环晴纹,登时三人都跌倒在地,白菱却是被压在了最下面,顿时一声呻吟,险些就要不行了似的。

楚常喜却并不善罢甘休,竟是一把推开了晴纹和那小丫环,自己跨坐在白菱身上,左右开弓就往白菱脸上扇去。

事发突然,竟是谁也没注意到楚常喜会忽然发难,白菱顿时挨了两巴掌,清脆的声音响彻了石园,可见楚常喜下手没有半点留情。

“三小姐(三妹)这是干什么!”

楚清欢瞧了楚锦绣和刘姨娘一眼,却见楚锦绣眼角闪烁着一丝冷意,那神色恨不得楚常喜把白菱打死才心满意足。

梅香见刘姨娘着急,连忙去拉楚常喜,却是被她推开了,险些跌倒在地。

楚常喜似乎魔怔了一般,不过瞬息间已经手起手落几次,白菱的脸已经一片红肿,画眉看得顿时心中一寒,明白这是三小姐在趁机报复白菱,刚想要小姐是不是要去拉开三小姐,却见自家主子竟是上前去拉人。

只是楚常喜正在气头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般,哪里管是谁拉她?但凡要伸手拉她的,都一把推开。楚清欢似乎没想到自己也遭受这待遇似的,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跌坐在地,手臂发出清脆的声音。

画眉顿时色变,连忙上前搀扶楚清欢,惊呼道:“小姐!”却见楚清欢脸色惨白,眼睛凄惨地盯着左臂,不敢动弹半分。

“二妹!”

“二小姐!”

石园里登时兵荒马乱,楚常喜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想要去看,却听到一声暴喝,“常喜,你做了什么?还不把没有半点姐妹亲情的逆女给我关进祠堂里去!”

楚思远一脸暴怒,待看到楚清欢脸色惨白更是怒不可遏。

一旁楚锦芙连忙松开了老夫

人,不顾半点礼节规矩跑到楚清欢身边,一脸关怀急切,“二姐姐,二姐姐你被吓我,你没事的,没事的是吧?”

脸色凄惶没有半点血色,楚清欢强忍着痛楚似的露出一丝笑意,“傻芙儿,我,我没……没……”

楚锦芙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看到忽然闭上了眼睛的人,嘴唇不住的颤抖,“二姐姐,二姐姐,你别吓我。我不怨你了,我一点都不怨你了,你醒醒呀,你醒醒呀!”

楚文琛、楚云溪兄妹也陪着常氏来了这边,看到楚清欢昏倒在地生死不明,楚文琛顿时一惊,不管不顾地抱起了楚清欢就往外面跑。

常氏心急,不由喊道:“琛儿,你这是干什么去!”

画眉和楚锦芙小跑着跟在楚文琛身边,却是谁也没空回应常氏。

常氏心急,生怕自己儿子做出什么,刚想要去追却被老夫人拦住了,“是去找大夫去了,别担心。”只是说完这话,老夫人一双眼眸却是犹如利剑,狠狠盯着楚常喜。

楚清欢不知道怎么了,似乎鬼迷了心窍一般,瑟瑟发抖,感受到老夫人那犹如实质一般犀利的眼神,更是磕头道:“老夫人,常喜,常喜是替姨娘鸣不平呀,姨娘她死得好冤呀!还请老夫人看在姨娘伺候过老夫人一场的份上,给姨娘做主呀!”

老夫人闻言目光更是犀利了几分,“你是说有人陷害了陈姨娘?”

楚常喜没抬头,不曾看清老夫人的神色,闻言一脸信誓旦旦道:“心梅自己痴心妄想陷害姨娘不成已经认罪,可是陈姨娘是清白的呀,她怎么会投井自杀呢?”

“那你倒说说,是谁害了陈姨娘?”还未待楚常喜答话,老夫人神色骤然变冷,“就算是怀疑有人陷害了陈姨娘,对白姨娘动手,伤了自己的姐姐?这就是你楚三小姐的作为,是我们相府的三小姐的本事吗?”

楚常喜原本一脸的欣喜顿时消失无形,只觉得浑身发冷,“老夫人,我,我……”

老夫人却是没心情听她说,昨个儿楚常喜的所作所为,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对这个庶出的孙女儿,她可从没看走眼过,想要查清陈姨娘死的真相?

下辈子吧!除非,自己下地府去找陈姨娘问个清楚!

“我累了,你去前院看看二丫头怎么个情况,太后就要回来了,二丫头若是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向太后交代!”

楚思远闻言也是蓦然一冷,只恨不得杀了楚常喜的心都有!

太后回京,在京的皇子皇女莫不是要进宫拜见的,何况是宣武帝册封的尚未见过太后圣颜的清欢郡主?若是太后一心包庇,说是丞相府伤了皇室体面,那可就是弑君之罪呀!

毕竟,郡主也是皇家的人,虽然楚清欢流的是他楚思远的血脉。

楚思远不敢再耽搁,“把三小姐给我关进祠堂,等什么时候醒悟了再放出来也不迟!”

楚常喜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严重,登时跌坐在地上,被她胖揍了一顿的白菱也在小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红肿着一张脸道:“相爷,二小姐都是因为白菱才受的伤,白菱愿意给二小姐端茶倒水伺候她。”

看到白菱那红肿了脸,明明被无缘无故欺负了却还是逆来顺受的模样,楚思远心中一阵怜惜,“不用了,你好好养伤歇着,过会儿让大夫瞧瞧。”说罢,便匆匆离去,看方向却是去了前院。

白菱躬身送别楚思远,然后才由着丫环慢慢搀扶离开。

一时间,石园似乎清净了似的,常氏看着陈姨娘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一尺白布遮掩了无生气,不由道:“相爷,没说怎么处理陈姨娘?”

常氏求助似的看向了楚锦绣,可是楚锦绣却是神色游离,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话,转身也离去了。

“二夫人,陈妹妹虽然糊涂杀了心兰,可是到底也是给相爷生儿育女过的,草草葬了未……”她话还未说完,却是林妈妈忽然折返回来道:“二夫人,刘姨娘,老夫人说了陈姨娘纵仆行凶,又杀人自杀,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楚家门风,尸体烧了便是,省得碍人眼。”

刘姨娘闻言脸色一变,火刑,是大周最为惨烈的刑法,更是向来不用在死人身上!老夫人让火烧了陈姨娘,便是半点颜面也没给三小姐留呀!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笑意悻悻,“是,婢妾知道了。”

常氏也点了点头,“正好我有些事要和母亲商量,便顺道和林妈妈一起过去。”

石园又恢复了安静,看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主仆两人,刘姨娘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听到,就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梅香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愣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

“姨娘,昨天那人是相……”

“住口!”刘姨娘忽然呵斥道,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管你昨天晚上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给我忘得干干净净的,想活着的话就别再提昨晚的事,便是想也不要想!”

梅香看主子一脸寒色,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陈姨娘的尸首,眼底

闪过一丝怜悯。

前院,云剑英看到楚文琛匆匆忙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只是待看到楚文琛怀抱里的人,顿时脸色一变道:“师……是二小姐,她怎么会骨折了的?”

楚文琛没工夫说云剑英目光如炬犹如神医,只是把她抱到了里间道:“二妹跌倒在地,不小心骨折了,只是她忽然昏了过去,还麻烦……”

楚文琛还未说完,怀抱里的人却已经被云剑英抢了过去放置在床上,他不由愣了一下,刚想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却见云剑英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楚清欢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脸上依旧很是凝重。

“云剑英,我二姐姐她没事吧?”楚锦芙关心则乱,早已经忘了云剑英的规矩。

胸口怒气氤氲,云剑英几乎暴跳如雷可是却还是按耐了下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要为二小姐接骨,麻烦三公子带着五小姐去看看文璋,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倒是打扰我。”

楚文琛依旧有些担忧,倒是楚锦芙知道云剑英的医术,又想起当时云剑英给楚锦绣看病时的情形,便拉着楚文琛往外走,“三哥放心,云剑英要是治不好二姐姐,我就算是天涯海角也饶不了她!”

这话虽然是戏言,却也是裸的威胁,云剑英听见后不由摇头一笑,看了昏厥不醒的楚清欢,却是极其温柔地抬起了她的胳膊。

楚思远来到前院云剑英做的竹涛居时,却见楚锦芙、楚文琛正与楚文璋一同过来,楚文璋手里拎着一个仕女宫灯,一脸不安道:“芙妹妹,妹妹她真的没事吗?”

楚锦芙一脸温和,十分耐心道:“大哥哥信不过芙儿,还信不过云大哥吗?他什么时候骗过你?”

看到楚思远站在竹涛居院门前,楚文琛不由道:“伯父,云兄正在为二妹接骨……”

楚思远点了点头,却是对着楚文璋道:“这是谁送给你的宫灯?”

楚文璋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爹爹,只是却把宫灯往身后藏,“这是送给妹妹的,爹爹不能拿走。”

到底还是个痴傻儿,楚思远流露出一丝憾意,未加遮掩。

楚锦芙当即脸色一变,拉着楚文璋便往里走去,“哥哥,我们去看二姐姐好了没,到时候二姐姐看到这么漂亮的宫灯,定然会十分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