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璟不怎么放心。
秦书隔两天或者一天就会被百里璟召见那么一次,无非是问一问住的可还习惯,府中有没有怠慢,偶尔问一下西北的情况,秦书每次进宫都如临大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秦老将军更加为难。
这个上位者,他的手中握着天底下最大的权利,只要随便一动,就能让自己的命运翻一翻。
大约是嫌隔三差五的召见有些麻烦,百里璟一道圣旨,让秦书进了兵部,刚开始满朝哗然,振威小将军的封号还在,居然又让他进了兵部,百里璟难道不知道这是养虎为患吗?
但是仔细想过之后,也就都明白了,兵部从一品从侍郎。
说来大梁的官制,以左右丞相为主,丞相下为正一品官员尚书,正一品官员尚书下有一品侍郎和从一品从侍郎。
秦书的从一品侍郎比颜如玉的一品低了那么点儿,也算是个实职,可是问题不出在这里,这兵部的尚书和侍郎,都是林正松的人,侍郎还是林家的次子,林浩,是秦书的顶头上司。
下面相关的大小官员更是林家一手提拔,整个兵部,像是林家自己的地盘一样,说白了秦书就是个空架子,说不定还是让林家看着他,林家和百里璟什么关系?一个贵妃在后宫掌权,备受宠爱暂且不提,这林姓,可是皇帝的舅氏,故去皇太后的母家,半个皇亲国戚。
秦书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这几天脑袋紧绷着一根弦,时刻想着自己现在身处险地,危机意识极强,接到圣旨突然想出那一句话来,“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可是秦书连着去了两次兵部之后,就有些明白了。
林浩和他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也不过是说了几句客套话,这几句客套话还是夹枪带棒的,喝了几杯茶之后,连公文都没让秦书看一看,便打发他回了将军府。
是个空职。
秦书明白了这一点,放心不少,每天安安静静上早朝,也不说话,全当自己是根木头柱子,下了朝去兵部露个脸,然后喝杯茶就走人,三天上朝两天休沐假,真真正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清闲得不行,也无聊得不行。
转眼到了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秦书闲得发闷。
从前在西北,秦书天天忙,忙着训练新兵,忙着视察军营大帐,忙着盘算怎么打仗才能打赢,就算是不舒坦了,军营里个个都是好男儿,就随便找个人说一说话,开解一下,实在不行就闷头喝一阵酒,喝完了呼呼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什么不高兴的就都忘了。
可是在燕京,一点儿都不一样。
朝中和他年龄相仿的本就不多,秦书也不在乎年龄相不相仿,有人和他说说话就好,可是同僚们见了他一个比一个躲得快,这么长时间算下来,除了颜如玉和林浩,竟是没有个说上话的。
颜如玉也不怎么和他说话,整日里瞅着他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依旧还在生气,林浩更是不行,整日臭着一张脸,对他爱理不理,西北堂堂的振威小将军,到了燕京,竟是人人避之不及。
唯一让秦书有些安慰的是宋谏官,这个老头和蔼又好说话,和自己家也算是交好,秦书早朝的时候还能和他聊上一聊,乱七八糟的,说得是他一直宠爱的小孙女。
可是下了朝依旧很是郁闷,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个能去的地方,只得在院子里耍耍拳脚,看看书,实在不行了,就闷头睡觉。
然后再等到上朝的时候同几位交好的老大人说几句,早去一会儿或许还能和宫里的侍卫聊一聊,后面哪位娘娘又和哪位娘娘吃了醋,东宫太子又怎么奢侈了,诸如此类。
下了朝就去兵部晃一晃,秦书有一回还想,怪不得颜如玉他那么有空,整日里往青楼钻,原来做了官真的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根本就用不完。
六月初八,休沐假第一天,秦书实在闷得慌,前几日的书看得也都差不多了,便想着去丹青坊看一看。
刚出门只溜达了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进了丹青坊一阵凉气扑面而来,秦书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个文雅地方,内室是是放了冰块的。
向着招待的小厮点点头,刚走了没有几步,便被一个人拉住了衣袖,秦书转身,想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人是谁,“嗳?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