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干了不少坏事。
“想不到吧,十多年过去,我还记得你!安德王,我一直在步军军中,多少次我都归属你的统领,你记不得我了吧?”说着话,这个从前吃过我屎的士兵扑身近前,高举手中马鞭当头抽向我。登时间,我的一只眼睛就被打得看不见东西,目睛几出。
“如此狂奴,卖主求荣,还敢击打北齐王爷!”
一个长髯大汉在旁怒喝。我眯着能视物的那只眼睛,打量他。看他身上披风上的绣龙,我才知道,面前站着的,正是周国皇帝宇文邕。
宇文邕猛一挥手。
他身边侍卫抽出刀,一刀就把那个带周人追寻我的士兵砍翻在地。
吭都未及吭一声,变节兵士本来就瘦削的脑袋,即刻被削去一半。红白脑浆鲜血,喷溅一地。未及领取周国的赏金,他就一命呜呼。
想不到,庶人布衣的仇恨,也能这么鲜活和长久。
宇文邕上前,派从人用黄龙齿状的“密佗僧”7为我疗伤,并亲执我手,一脸虔信地说:
“两国天子,非有怨恶。我此次兴兵,只为一统江山,为百姓安宁而来。安德王,朕发誓,对你终不相害,勿怖勿忧!”
面对这个和我年纪相当的周帝,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死人手,何敢迫至尊!在下何德,敢劳陛下握手慰问!”
周帝命人摆放两个胡床,与我宾主对坐。
他仔细打量了我许久,问:“安德王,朕欲取邺城,不知你能否给我出谋划策?”
“此非亡国之臣所及。”我立刻回绝。
周帝宇文邕沉吟。
接着,他说:“北齐神武帝高欢,沐雨栉风,信必赏,过必罚,辛劳多年,以成国家。当今齐主,雕墙峻宇,甘酒嗜音。视人如草芥,从恶如顺流。佞阉处当轴之权,婢媪擅回天之力。卖官鬻爵,乱政淫刑。如此穷极荒淫,朕自可一举而灭!北齐天数既穷,安德王何可不言?”
知道无法直接回拒,我只能回答道:
“如果我十叔任城王高湝率领兵马守卫邺城,陛下大军攻城结果,臣不能知;如果我们北齐皇帝自守,陛下可兵不血刃。”
周帝颔首。“邺城之中,军将大臣,何人能战?”
我想了想,说:“佞臣居多,只有尉相愿、斛律孝卿二人,勉强可使……”
1 今山西稷山西南。
2 今山西涑水河。
3 今山西宁武西南管涔山上。
4 今山西襄汾北。
5 今山西灵石东南。
6 今朔州市朔城区。
7 出于波斯,一种氧化铅,用于治疗创伤,也可以治疗痔疮。
四十四 颤抖的大地(1)
太阳蒸烤一样高悬在空中,没有任何热度。冬末的天空,总是澄澈如镜。
晋阳失陷。安德王高延宗被周人生俘。大北齐,当真是国祚到头了。
身在邺城,我,斛律孝卿,只能勉为其难,担当起保卫国都的重任。但是,我并非皇帝信任的亲旧,只能默默观察情势,尽力而已。
国家沦亡在即,我不想再不明不白地死于皇帝身边的佞臣宵小之手。
含光殿的大殿中,王公群臣,谁也不说话,大家面面相觑。
一片乌云的影子遮住了殿庭,长久的静默。众人噤口,只传来阵阵令人心烦的鹧鸪啼叫。
风铃叮当,太阳耀眼地把黑云穿透,重新把让人惊叹的金光泻向大地。云起一天山。漂流的滚风,吹推着这些云朵,它们飘荡、消失。
直至正午,大臣们依旧一筹莫展,愁眉苦脸。
硕大的殿庭之外,蜃气漂流着,翻滚着,显得阳光下的世界那样不真实。
隐隐约约,我似乎能听到,战鼓声声。我能想象,在看不见的地平线上,周人的黑旗,已经越来越近。周军点燃的紫色的烟柱,很可能就在近处的天空中扶摇直上。
最后,还是皇帝的堂兄、广宁王高孝珩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