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争执

甘肃西军源自马占鳌的回军,在马占鳌归附左宗棠后为马家军奠定半个多世纪的荣华富贵,马占鳌归附左宗棠后,被编为三旗的马家军在随后几十年中,战法、战术一直受到湘军影响。湘军作战每到一地,必先深沟高垒,严密布防,然后再思作战,而且一般都坚守营盘,决少主动出击,甚至进攻时也尽可能反客为主,让对方采取攻势。湘军麾下在甘肃各地征战多年的马家军,完全继承了湘军战术,虽未达到湘军每到一地,哪怕只宿一夜,也要营垒未成不得休息、吃饭的地步,但是也算是学得其精髓。和湘军坚守营盘,决少主动出击相比,马家军或西军一旦营盘筑成,即会四周出击,营盘只是他们自保的工具而已。

“这群天杀的,在城外筑了这么多垒子。”为了给守城官兵民壮打气,张广建特意身穿整齐军装,甚至还佩戴勋章巡城。但登上城墙,眼望城外西军连绵不断的高垒,头皮不禁发麻,那里还有闲情逸致为官兵、民壮打气。过去的一周之中,西军即没攻城、也没朝城中送信,只是按规矩,距城五里每隔三里建一个高垒,用数十高垒和堑壕把兰州变成一座孤城。

“督军马安良出自左帅麾下,用的自然是当年曾公打长毛的战法,扎营垒、掘长壕围困战术,先断绝城池与外界交通,待其缺粮少食战力低下时再一举攻克,都是湘军老战法,兰州城墙高水深,只要城内粮草充足、兵民用命,城外西军不足为惧,如果野战左军打不过两万回军,可如果守城,督军尽管放心。城墙位高风寒,您尽管在督署内指挥,如果城外西军有异动,督军再上城指挥兄弟们作战也不迟。”见督军被城外西军绵延的高垒和堑壕吓得脸色煞白,左建军统领吴攀桂连忙劝慰道,若让大家伙看到这位爷被吓成这副模样,只怕民心就散了。

吴攀桂所言正合张广建心意,张广建上城后见城外西军高垒就已胆寒,这会正好就坡下驴。 “攀桂所言极是,城防就交你了,绝不能让西军杀入兰州城,昨天城里民壮在城中查扣了不少牛羊,我已派人给你送去,让兄弟们多吃点荤食,吃饱才有力气守城。” “攀桂代兄弟们谢督军美意。”尽管知道督军是慷他人之慨,但吴攀桂仍然面带感激,开口道谢。

自从六天前督军为避免城内外回民合流破城,下令封死桥门巷之后,在步机枪迫使下兰州城内近四万回回都被赶到东关街集中看管起来,他们的牛羊也被城内民壮、官兵征用接济军需。 “切记,不可喝酒误事。”临下城前张广建仍不忘回头交待,一旦城破,财破事小、身死事大。

“可惜,要是右路军在此,让他们驻防南山,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进退两难之势。”待督军下城后,吴攀桂用望远镜看着城外南山上西军大旗,在心中叹息道。有限的兵力使得吴攀桂只能选择放弃南山这道天然屏障,而选择据城死守,把南山白白丢给西军,成为西军大营所在,西军从南山可以俯视整个兰州城。兰州是个东西方向的 “川道型”城市,黄河自西向东从中流过,南北两山高耸入云。如果要攻打兰州,分为数段、纵横蜿蜒二十公里的南山就是兰州城的天然障屏,几十年前回乱时,西军前身回军就曾因无法攻克南山清军大营而被迫撤离。这一次因为兰州左路新建军兵力不足,未于南山设防,西军兵不血刃便轻取这道兰州城的天然屏障。

筑于南山的西军大营外营是四米高的土垒,内营白布帐篷一圈一圈排列在垒内,营内士兵人手一枪一刀,巡逻时来回在土垒女墙后走动,营内军容肃整鲜少听到喧嚣。满面尘土地马廷贤面带喜色走进帐篷,帐内官佐连忙起身打招呼。昨天上午众人就已经得到消息,马廷贤率领一营马队突袭右路新建军,斩敌千余,杀得右路新建军几乎未做任何犹豫就撤回临洮,原本向省城增援的陇东张兆钾部、陇南孔繁锦部在右路新建军回撤后,各自撤回原地,准备据城坚守应变。换名话说,兰州城下的西军再也不需为腹背受敌担忧。

“四少君辛苦。” “四少君武勇可比建威将军当年太子寺大破左帅三十大营之勇。” “四少君……”帐内西军诸路统领、管带,皆齐声祝贺,在所有人看来大少君去西北求和凶吉难测、三少君在西北兵败至今生死不明,而四少君又以500骑大破4000装备精良的新建军,将来总统领若是……也好在四少君面前留个好印象。至于二少君、五少君根本没能力掌控西军,众人早将其排除在外。

“咳!咳!”见帐内诸人围住廷贤吹捧,马安良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便轻咳数声。听到总统领咳嗽声,帐内统领、管带连忙各回原坐,恭敬面对座上七五爷,这位爷到底还是老了身子骨远不比过去,才在大营呆上几天,身子就快撑不下去了。 “父亲,临洮吴桐仁在洮沙被我等马队袭击后,右路新建军遗尸近一千,带兵撤回临洮,陇东张兆钾和陇南孔繁锦见兵强械精的右路新建军惨败,即返撤回城,此仗咱们赢定了。”在众人吹捧下马廷贤对座上父亲说道,虽说消息早被送回大营,但此时马廷贤仍然忍不住面带得意的重复,过去三哥廷瓤在军中时根本显不出自己,而现在三哥兵败宁夏下落不明,自己则率兵轻败右路军,两者一比,马廷贤自

然得意洋洋。

“知道了,带兵丁回营休息吧!”马安良随口说道。好像这场 “大胜”根本不值一提。 “是,父亲。”没有预料中的夸奖,使原本得意的马廷贤脸色一变低头应道,随后面色极不自然的退出大帐。

“悟真,廷辅那边有消息吗?”马廷贤退出大帐后,马安良问身旁的马悟真。之所以选择兵围兰州,对右路新建军溃而不追,都是为了加重廷辅到西北谈判的筹码。围住兰州,就有兰州城内十余万百姓作西军的筹码,西北军如果死逼西军,自然有整个兰州城为西军陪葬。

“总统领,五天前大少君和马麟到西北发出封电报后,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只怕……”马悟真回答道,大少君和马麟一起携巨款到西北求和是西宁镇马麒的主意。虽说马悟真和大多数西军官佐并不赞同,但也明白对西军而言这恐怕是最后一个机会,否则西军只能选择玉石俱焚。

“让马跃加快速度,西北若是传来坏消息,就立即攻城。”马安良失神的看着帐内各路统领和各营管带静静的交待道。玉石俱焚是下下之策,现在马安良只盼西北能同意自己提出的条件,中央之所以要解散西军,解押西军官佐进京实际上是为给西北一个交待,如果西北不再追究此事,中央自然不会深究。

位于黄河岸边正对广武门的校场,原本是左路新建军驻地之一,在西军两万大军进抵兰州后,驻于校场的新建军随即焚毁军营撤入城内,地势平坦的校场自然成为西军筑垒围城之处,高达四米的土垒在西军进抵当天就被筑起来,这是西军距兰州城最近的一处土垒。土垒紧贴垒壁大帐内,十几名兵丁不断用绞车从地下绞起成筐黄土,被绞抬上来的黄土随即被一名兵丁用挑子挑起,挑出大帐的土倒入滚滚黄河之中,土垒外密布的芦苇为他们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在地下数米处,油灯昏暗灯光下,几名穿着单衣的兵丁不断在挖地道,地道高宽不到三尺,他们只能猫腰奋力挥铲一点一点向前掘进,自土垒筑成以来,垒内数百名兵丁便轮番作业,日夜不停开挖通往兰州城内的地道,挖出的土壤被倒入黄河之中,尽管地道挖了七天城内仍然没有发现。

在校场土垒内数百名西军兵丁日夜不停开挖通往兰州城的地道时,远在西北的马廷辅和马麟则在西北为西军和宁海军的生路四处奔走。西北饭店是西北最早的一家大型酒店,早期曾是西北公司招待所,后在西北公司进行产业调整时,售于来自广东的一个富商,随后被改建成一家豪华酒店,虽然现在豪华酒店在西北林立,使西北饭店并不显眼,但却因其特殊历史,一直都是往来西北的各地客商首选之地。

在酒店对面路边停车道上,一辆白色前后没有突出发动机仓和行李仓的工具车停在路边,因为它的外型很象市面上俄式、德式面包,人们通常称这种工具车为面包车。面包车车窗挂着灰色窗帘,在窗边拉开一道无人注意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