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皮晦和肖墨亭经过了七年多的爱情长跑,总算是看见了婚姻围城的大门。四月底皮晦拉着袁喜去试婚纱。明明是二尺一的腰却非要挤进一尺九的裙子,结果可想而知。皮晦的脸不知道是被气红的还是憋红的,对着试衣镜恨恨地掐自己的腰。
袁喜站在一边捂着嘴偷笑,被皮晦从镜子里看到了,用鼻子哼了她一声,说:“你少幸灾乐祸!你看看你自己的腰,比以前也粗了不少。”
袁喜笑而不语,皮晦一时心血来潮给她挑了件紧身的小婚纱,非撺掇她也试一试,旁边的店员也一个劲儿地劝袁喜试试看,袁喜挨不过劝,再加上自己也有些动心,便抱着婚纱去试,还没把婚纱穿好,皮晦就举着她的手机递了过来,“袁喜,你的手机响半天了,是不是你们家步怀宇啊?可没这么缠人的啊,这才半天见不着就想得慌了?”
袁喜羞恼地啐了她一口,腾出手来接过手机,那哭声像是母亲的,出什么事了?她器什么?又听见电话那头有要在旁边小声嘀咕:“你先别告诉袁丫头,别让她路上出什么事,你让她赶快回来就行了,你让她赶快回来就行了。”这是皮晦爷爷的声音,她听出来了,他们不告诉她什么?
打电话的那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对袁喜说道:“我是你爸爸的工友,你爸受伤了,你赶紧回来吧。”
父亲受伤了?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如果只是受伤,父亲一定不会让人给她打电话的,母亲也不会哭成那个样子。袁喜强忍着心里的慌张,颤着声音问:“我爸伤到哪里了?你把电话给我爸,我要和他说句话。”
皮晦本来在旁边挑着婚纱,突然听见袁喜的声音不对劲,再回头一看她的脸色白得跟纸一般,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袁喜,谁的电话?”
袁喜像是没听见皮晦的问话,只是对着电话问:“我爸到底怎么了?你让他接电话。”那人像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过了片刻,电话那边清晰地传过来了袁母的哭声,她哭着说:“袁喜,你快回来吧,你爸他出事了。”
袁喜的脑子嗡的一声就懵了,父亲果然是出事了,她得回家,她得马上回家,她这么想着,也忘了自己还站在试衣台上,呆滞地往前走。
“袁喜!”皮晦急忙喊,可还是晚了一步,袁喜一步踏空,整个人往前栽了下来。
最后还是步怀宇陪着袁喜回了老家,他们先坐飞机到了省城,皮晦的父亲利用关系帮忙给找了辆车,早已在机场等着了,接了袁喜和步怀宇便直接奔向袁喜老家的那个县城。袁喜早已经乱了早已乱了心神,一路上总是自己念叨“没事”两个字,还不时地“安慰”步怀宇说:“家里人就是爱咋唬,老人骨头又硬,摔折了胳膊腿也没什么,养养就好了。你别看我妈那人平时厉害得不行,可真遇见点儿什么事她比谁都没用。”
步怀宇已经提前从皮晦那里知道了实情,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安慰袁喜,只是抿着嘴唇用轩揽着袁喜的肩,希望借此给她些力量。袁喜牵强地笑了笑,又和他说起父亲对她多么好,小时候多么疼她,母亲一直向着大哥,只有父亲偏护她,总是偷着给她买些好吃的东西。她就这么颠三倒四地说着话,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他们到了县城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车子直接开到了县医院,袁喜终于见到了父亲。袁父的遗体已经转到了太平间,被白单子蒙着,静静地躺在那里。
白单子一掀开,袁母又哭着扑了上去,青卓也哇哇大哭,一边哭着一边摇着父亲的身体,“爸爸,你起来,你起来。”邻居抹着眼泪搀袁母,然后又去拉青卓,“你这孩子,快放手,你让你爸走得安稳点儿。”
袁喜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只是默默的在床头跪了下来,然后就呆滞地看着父亲灰暗的面容,步怀宇在身后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袁喜,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
可她却没有哭,只是茫然地回头看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迷茫地看着他。她这样的反应把步怀宇也吓坏了,他强压着悲痛,用车地捏她的肩膀,低喊:“袁喜,袁喜,你坚强一些,你说他最疼你了,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担心的,你别让他走得不放心。”
袁喜低头喃喃道:“他最疼我,他最疼我了。可我呢,我都干了些什么?我五年没回来了,五年了!明知道爸爸想我,可我还是硬着心肠不回来,就因为跟我妈赌气。”她猛地扇了自己一光,然后又要挥手再扇,步怀宇连忙抱住了他,把她的双手钳住,急道:“袁喜,你别这样!你冷静一下!”
她的嘴角已经缓缓地渗出血来,抬起头来看步怀宇,问:“我不是人,是不是?”
_步怀宇痛惜地看着她,不敢让她再这里待下去,连忙把她抱起来往外走。她也不反抗,只是听话地让他抱着,手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喃喃自语“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袁喜病了,一下子就倒了。到后半夜又发起烧来,睡梦里一直迷迷糊糊地喊着爸爸。步怀宇听得心酸,只得把她的手
紧紧地捂在掌中,明知道她什么也听不见,仍在她身边一直和她说着话,希望她 到他的声音能够睡得安稳些,别再被梦魇折磨。
睡到第二天中午她才醒过来,烧也退下去,眼睛里不再只是一片迷茫的神色,倒是脸色苍白得骇人,在步怀宇的帮助下,她主持了父亲的后事,先是买好了墓地,又给父亲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他们家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袁喜的父亲是独子,只有远房的几个兄弟,还都在外地,平日里很少走动,母亲又是从远处嫁过来的,早就和亲戚断了走动,所以丧事大都是邻居朋友帮的忙,一切都办理完毕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两人都还要工作,步怀宇更是耽搁不起,只得回去上班,临走的时候步怀宇问袁母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袁母拒绝了,她说自己还壮实,领着青卓在这里过挺卫的。步怀宇见袁喜这些日子一直对母亲很冷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给袁母撂下几万块钱,说以后的生活他和袁喜会负担的,让她放心就好。
袁喜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在飞机上,步怀宇劝她,说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好受,让袁喜不要再去怨恨母亲了。
可袁喜却说:“如果不是她逼着我爸去挣钱,我爸就不会去给人扛家具,也就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出事,我永远不能原谅她。”她转过头去,神情漠然,“同样,我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步怀宇默默地看着袁喜,低低地叹了口气,用力地握了握好的手,明明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了,她的手却冰凉了起来。
到了市里,步怀宇先送袁喜回家,把她安顿好了才又去公司处理这几日积攒的工作,等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屋里没有亮灯,他本以为袁喜是睡了,轻手轻脚地去她屋里察看,却发现她正捂着被子哭,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坐在床边,拉下她的被子,看见她哭得通红的眼睛。
他没哄她,知道她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于是也不说话,只是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揽入自己的怀里,她的身体先是僵硬,后来慢慢地在他怀里松懈了下来,只是把头埋入他的怀里,双手抓了抓他腰侧的衬衣,放声大哭。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哭累了才从卫生间里拿来了毛巾细细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渍。柔声说:“哭完了就过去了,别折腾自己,你父亲爱你,他会体谅你的。”
他一提到父亲,袁喜的泪又流了下来。他心里一阵阵疼,用后抹也的泪痕,用唇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好了,你也累坏了,早点儿睡吧,别多想了。”
看着她点头,他起身想走,却发现衣角被抓住,她无助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说:“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他微愣了一下便脱了鞋跨到床上,从后面把她拥入怀里,轻声说道:“我不走,你睡吧,我抱着你睡。”身后透过来他的热度和他的气息,这一切都给了袁喜无尽的温暖和忠实,让她终于安心地睡去,这一晚,再没有噩梦。
第二天早上袁喜醒过来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了步怀宇的身影,她迷迷糊糊地往外走,正好碰到了赤着上身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她笑了笑,说:“你得给我洗衬衣,我的衬都被你抹得要不得了。”
她脸红起来,低低地“嗯”了一声也去洗漱,路过他身边时却被他突然拉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抓他的衣服,可发现他是赤着上身,根本就没有衣服可以抓,只昨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干吗?”他惊问。
他不理她,把她抱入卧室里直接放到了床上。她吓坏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慌张地叫:“你干吗?”
他坏坏地笑了,俯下身在她唇上偷了一一个吻,轻笑道:“吓唬吓唬你!”
本来是想吓吓她的,也想逗逗她,让她忘了伤心的事情,可当他的唇碰到她柔嫩的唇瓣时,却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了,于是轻啄变成了浅吻,又慢慢地演变成了深深的纠缠。袁喜的双手慌乱地扶在他的肩上,想要推开他,却又贪恋他的温暖,舍不得离开,他的肩膀是那样宽阔,可以撑起她的天,她的未来。
父亲的突然离世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对于父亲的愧疚,对于母亲的怨怼……这一切都把她的精神折磨得疲惫不堪,唯有步怀宇是她的一方依靠,他就这么默默地站在她的背后,扶起她的脊梁,撑起她头顶的这片天。
她的气息渐渐粗了起来,手探入她的衣内,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流连,或轻或重地
这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不管漂向哪里,不管水流多么急,她都将不再惧怕,因为身边有他,有他,就足够了……
皮晦是在五月底结的婚,原本说好了由袁喜做伴娘,可是袁喜由于父亲去世,便和皮晦说了,皮晦倒也能理解,于是临是抓了同事过来当差。婚礼那天很热闹,皮晦穿了身洁白的婚纱衬得身材更加高挑,她和肖墨亭携手站在了一起,一张俏脸上满是幸福。不管谁逗她都只是羞涩地笑,全没了往日的泼辣。
喜和步怀宇坐在皮晦同学那桌上,袁喜和他们虽然不是一个院系,
但却是一届的学生,再加上大学时她几乎整天和皮晦混在一起,皮晦的同学她也熟识不少,一桌子人喝得很热闹。早有女同学注意了步怀宇,偷偷地和袁喜开玩笑道:“你哪找了个这么j的帅哥啊?还真是羡慕死人啦!”
袁喜笑而不语,只是偷偷瞥身边的步怀宇,心中荡着淡淡的甜,步怀宇察觉到她的视线,也转过头来看她,嘴角有着温柔的笑意,伸手在桌下捏住了她的手。袁喜脸上有些羞赧,生怕被人发现,极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的人,见没人注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回握了他的手。
吃到一半,新婚夫妇过来敬酒,一群人扯住新娘不让走,着实灌了肖墨亭和皮晦好几杯才放手。皮晦临走的时候笑着凑在一个要好的女同学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眼神还往袁喜这边瞟了瞟。那女同学也跟着往这边看了看,贼笑着冲着皮晦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袁喜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皮晦见她看自己,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袁喜很快就明白了那个手势的含义,因为皮晦刚走,那个女生就带头灌起了她和步怀宇。步怀琮的性格本来有些淡漠,不是很能合群的那种人,桌上的人也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不好对他下手就都冲着袁喜来了。好汉挡不住群狼,一会儿工夫袁喜就被灌得有些晕了,就连步怀宇为她挡酒也喝了不少。
婚宴结束的时候,同学们这一桌走得最晚,袁喜和步怀宇更 是落在了最后面。袁喜早就被灌高了,被步怀宇揽了腰才能站住。都说酒壮怂人胆,果然没错,只见她倚在步怀宇的怀里,一手指着皮晦骂:“死丫头,你没安好心。”然后又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儿,然后接着控诉皮晦,“你故意让他们灌我。”
皮晦嘿嘿地笑着,把手里专门给袁喜留的新娘捧花塞进她的怀里,笑道:“嗯,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早点儿让你卖船票啊。”
袁喜眯了眯眼睛,眼波似水,妩媚地横了皮晦一眼,口齿不清地念叨:“可我们早就卖了船票了,还用你操心!”
这回换皮晦惊讶了,她忍着笑看看一脸不自然的步怀宇,然后又逗袁喜,“你什么时候卖的?”
袁喜早就糊涂了,听见她问,还真微仰了头,锁着眉头想她是哪一天步怀宇上的贼船,肖墨亭那里早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步怀宇虽然不知道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也大概猜出意思来了,见袁喜这丫头真算起来,便略有些尴尬,连忙哄着袁喜:“我们赶紧走吧,别想了。”
皮晦顾不上脸上的妆容,开始哈哈大笑。肖墨亭强忍了笑拍了拍步怀宇的肩膀,说道:“都喝了酒就别开车了。”
步怀宇应了一声,拖着袁喜往外走,在酒店门口招了辆出租车。车子到他公寓楼下,袁喜已经在他身上睡熟了,他只得把她抱上楼去。到了门口,他抱着她没有办法开门,只好把她放下来,一手揽了她,一手去掏钥匙开门。袁喜醒了一下,脸上带着诱人的红晕,很迷茫地看着他。
她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颈侧,他低头看着她酡红的脸颊,红润的唇,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也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她极热情地回应他,把他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两人一路纠缠进了卧室,衣物胡乱丢了一地,
皮晦和肖墨亭从马尔代夫度蜜月回来,又回了双方的老家拜会七大姑八大姨,再见到袁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她给袁喜捎了礼物,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皮晦连说带比划地向袁喜描述马尔代夫的海水沙滩还有阳光,说袁喜如果去的话一定要把防果功夫做好,女人啊,一过二十五岁就不能晒了,说着还拉下了裤腰给袁喜看。袁喜一看就笑了,她屁股上清晰的一个白三角,其余的地方都是棕褐色的,一看就是穿比基尼的时候晒的。
“活该!”袁增笑骂,顺手给了皮晦臀一巴掌。
皮晦嘿嘿笑了,又从袋子里掏出家里做的鱼,在袁喜面前晃了晃说:“我今天来你这里蹭饭可没空着手,我才娘做的鱼,水平绝对比你高。”
袁喜吃过皮晦妈妈做的鱼,的确算得上一绝,见她既然带来了,便不客气地拿了过来,刚掀开盒子闻了一下,突然胃里一阵恶心,连忙放下了餐盒往卫生间跑去。皮晦愣了愣,跟在她后面神情怪异地看她,突然坏笑着问道:“袁喜,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步怀宇做什么坏事?”
袁喜僵了一僵,从镜子里看皮晦,脸色突然一下子惨白起来,她的月事的确是错过十多天了,难不成真的怀孕了?可他们一直做防护措施的啊,怎么可能会怀孕?难道是那一次,皮晦结婚的那天?可是怎么可能会这么七,那几天明明不是她的危险期啊?
n皮晦见袁喜的脸色倏地苍白,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她:“怎么了袁喜。”
袁喜慌乱不安地看着她,有些惊惶地问:“不可能是真的怀孕了吧?”
皮晦凑近了她,神秘地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做啊?”
袁喜心慌意乱地点了点头。
皮晦看她点头,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得了呗,不就是个怀孕吗?多稀罕啊,整天在一块儿能不怀
孕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不成就结婚,放心,步怀宇一定娶你的。”
袁喜却只觉得双腿发虚,完全站不住了,孩子,她怎么可以有孩子!天哪,难道这就是对她放纵的惩罚吗?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皮晦再说了些什么她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只剩下满脑子的恐惧。
步怀宇晚上有应酬,回来得有些晚,进门的时候看到袁喜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心里漾起浓浓的柔情,走上前在她旁边坐下,用手臂把她圈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问:“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他喝了些酒,气息里带了些微微的酒香,温暖地包围着她,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她闭着眼,把疲惫的身体更深地倚入他的怀里,好久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怀孕了。”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不过也是片刻的工夫,随即便恢复了常态,只是收紧了胳膊,把她拥得更紧,然后平静地问:“确定了吗?”
他点了点头,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让她从最初的惊惶失措中冷静下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她也需要他的支持来做这个决定。袁喜探出身子从茶几上拿下那个窄窄的试纸给他看,上面有清晰的两道红线。
她自嘲地笑笑,说:“她们说这个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他沉默着,心中已经猜到了是那天晚上出的问题,他轻柔却坚定地扳过她的身子,面色沉静地看着她, 中没有初为人父的惊喜,却有深深的歉意和自责。
她的嘴角轻轻地弯着,没有喜悦,只有苦涩。如果是一对普通的男女,这应该是个令人欣喜的消息吧?毕竟相爱着,又有了相伴一生的打算,还有什么能比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更让人感到喜悦?可到了她这里,却什么都变了。
“我们怎么办?”她轻声问,语调里透着一种凄凉。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好看的唇角用斩抿着,带着他特有的坚毅。说实话,他想要一个孩子,尤其是他和她的孩子,可他却一直不敢在刀子面前表露这份心情,因为怕她伤心,怕她多想。他爱她,如果让他在孩子和她之间选择其一的话, 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他一向是果断的,可这个决定做起来却让他感到无比艰难。“袁喜,”他轻轻叫她的名字,“我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就赶紧结婚,如果你不想要,那么我陪你去医院。”
她想要这个孩子吗?她想要啊,可是,她要得起吗?一半的发病几率,即便另外一半不会发病,却也会像她一样带着这个阴影生活下去不!她受够了,如果这是一个诅咒,那么让它到家朝左就断掉吧。
她颤抖着嘴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声音来:“这个周末陪我去医院吧,好不好?”
他不语,心里一阵阵痛,用力把她拥入怀里,用胳膊抱紧了她,轻吻她的发梢,“对不起,是我不好,不会再有了,我保证。”
她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啜泣,他明白她的痛,因为他的心也是同样的痛。他们都是理智的,他们也必须理智,可这样的理智需要多少心痛来换呢?
他们预约了周日上午的手术,步怀宇陪着袁喜过去。主治医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看起来有些严厉的样子,她低头看了看袁喜的病历,又抬头看袁喜,冷漠地说:“都是成年人了,为了贪一时之欢就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自己。”
袁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低着头说不出话来,步怀宇在旁边握了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是我的责任,是我不好。”
那医生冷哼一声,“当然是你的责任,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戴个tt有那么难吗?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早做措施?你知不知道第一胎做掉的话对你妻子伤害有多大!”
步怀宇看着袁喜,嘴角抿得很紧,眼中的自责之色更深了,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袁喜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袁喜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步怀宇倚着走廊的墙壁沉默地站着,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还留着袁喜的温度。她的手是那样的凉,握在他的手里感觉不到一丝生气,让他从心底感觉恐慌。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就这么放弃了?步怀宇用力地抓了抓头发,焦躁不安地在手术室门口走动起来,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手术室里的一切都是冰冷的,袁喜静静躺在手术台上,双腿打开到一个让人感觉羞耻的角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风,从她的腿间吹入,一下子便凉透她的心底。恐慌,像汹涌的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了过来。她明明下了决心的,可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害怕了,退缩了。
医生在旁边做手术前的准备,有金属的碰击声传过来。她的心里告诉自己别怕,告诉自己他就在门外陪着自己,这个孩子不能要,他们没有做错,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她把所有的理由都罗列了一遍可她还是怕,到后来竟然浑身战栗起来,不怕,不怕,她轻轻地念叨着,缓缓地念叨着,缓缓地闭上了眼,有液体从她
的眼角滑下,落入她的发间,很快便失去了踪迹。
对不起,我的孩子
门口突然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把正要准备手术的医生和护士都吓了一跳,袁喜震惊地看向门口,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踹开,步怀宇总冲了进来,不顾医生和护士的惊讶,一手拉起手术台上的袁喜,坚决地问道:“我们不做了,我们要这个孩子,不管他怎么样,我们都要他!”
袁喜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就这样在脸上恣意流着,泪眼蒙胧中只看到步怀宇挺拔的身影,他用单子包住她,轻柔地把她从手术台上抱下来。她望进他的眼睛,那里面有着无比的坚定
怀宇不但搅和了手术,还踹坏了手术室的门,结果除了罚钱还被那女医生揪着训了一顿。袁喜不忍心看步怀宇一个大男人被女医生训得跟小学生似的,只好解释道:“不是我们反复无常,只是我有遗传病,怕传给孩子,所以才会这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