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皓递给她一杯水:“慢点喝。”
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压下,她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水,眼神里全是戒备。
“还疼吗?”陆东皓的声音在静瑟的夜晚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股魔咒般,让她不禁愣了神,几乎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这个男人爱她。可是,又怎么可能?
川子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可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的手摩挲着她脖子上的伤痕,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沉重而又深情,她闭上眼睛,努力压制身体引发的战栗。
他的双手握着她的手,嘴唇轻吻着她手背上因打点滴泛出青紫的皮肤:“川子,不如我们重头来过。”
她猛地睁开眼睛,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怀疑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因为生病虚弱产生的幻觉。
“你疯了。”因为太过惊诧,遗忘了自己的嗓子受着伤,说出的话像是破碎沙哑的管风琴弹出的支离音符。
他俯下身,就这样吻住了她。
一开始,还有挣扎。但是那股毋庸置疑的力量,还有唇舌间辗转传递的浓烈情愫让她不懂得如何挣扎。
这一个吻,无关情欲,无关风月,像是一把剪子在一点一点剪开她心上腐烂的伤口,又像是一阵风,吹走跳动的心脏上蒙着的尘埃,更像是一把利刃,轻轻一挑,就挑破了她自以为金刚不坏的盔甲。
她想要停止,但是唇舌间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大脑不听使唤,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她以为遗忘的片段。
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他带她去墓地。墓碑是以她的名义刻的,雏菊绽放,香烟寥寥,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静静地伫立在旁,她看着墓碑上父亲的遗照恍若隔世,才惊觉自己从他出事到死亡,从未尽过半分力,就连入土为安这样的事都是陆东皓代劳。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记得自己问过他。
“因为见不得你不好。”他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说。语气像是清明时节暧昧不明的天气,让她辨不清阴晴真假。
很长一段时间,她夜夜噩梦,睡梦里呼喊着“景哥哥”,他抱着她,一言不发,轻轻拍着她的背:“何必呢?”他问她。是啊,何必呢?白日里自暴自弃,带着一股疯狂的执念,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可是却夜夜梦回,只盼他朝梦醒,还是昨日的甘尚川。
他说:“回头看不如砥砺前行,懂吗?”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像是在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往前。
其实很多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至少在她的记忆里,陆东皓都不是这样的。他从未对她说过爱,但一个个片断纷至沓来,蛊惑人心的又岂止是那简单的三个字呢?
一吻作罢,记忆停止喧嚣,理智回归大脑。她推开他,努力平复心脏不安的跳动。陆东皓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
他转身准备离开,甘尚川看着他的背影,喊道:“陆东皓!”声音依旧破碎低沉,却让他停止了步履。
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是她读不懂的晦涩难明。
“你什么意思?”无声的口形听不出情绪,看不出名目,像是质问,但因为虚弱像是无力的反击。
他突然笑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用同样无声的口形说:“不要说话,好好休息。”真的就离开了,房间里还残留着刚才那惊慌错乱的深吻留下的炙热温度,提醒着她,发生的已经发生,不是梦魇,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