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水声,他环顾了四周,还好,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心里莫名其妙就静了下来。吹了冷风,这时他才觉得酒意上涌,他靠在床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就这样睡了过去。
甘尚川出了浴室,被床上半躺着的陆东皓吓了一跳。可是,真奇怪,她居然没有尖叫。记忆就这样先于理智袭来,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她住在他的公寓里,他早出晚归,时不时地出现。若干次,也像今天这样,等她半夜醒来,他就在身边;又或者她在书房看书,他无声无息地出现。陆东皓,像是一头野兽,出没不定,作息不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习惯这样的他。有时看见他身上带着伤,血浸染了外套,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帮他换下衣服,打电话叫医生,包扎伤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静静睡去。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长发上的水,一点一滴没入地毯,悄无声息,时间静止。中间没有爱恨交织,没有时光如梭,有的,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识,相守,仅此而已。
“吓傻了?”他睁开眼睛,精光一闪,早已没有刚进门时的杂乱无章,笑容一展,落落大方。仿佛她才是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
她有片刻的晃神,那语气,那声调,那举止,甚至这昏黄暧昧的场景都带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向她扑面而来。她心慌地返身进了浴室,“砰”的一声关上门,门外响起他的笑声,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到底有何胆怯需要逃避斗室?
陆东皓笑了一阵,才觉得舒了一口气,先前萦绕在心里的不上不下的情绪好歹消散了点。他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态,双手支着头,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不只是她一个人觉得似曾相识,如今在陆东皓的脑海里想的也是过去的事。
那一年,他在街头被人狙杀,肩膀上中了一枪,刚好跑到她楼下。那个时候她还是头未被驯服的小野猫,浑身都是利爪。他把她晾在城南的公寓里,十天半月也难得去一次,可是受伤的时候,灵光乍现般地想起了这个去处,他也不是没有顾虑,一开始还故作镇静,笑了笑:“还没睡?我在沙发上躺会儿。”结果刚一迈步,身子就一个踉跄,她跑过来接住他,放开的时候双手都是血。她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真的那么冷静,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到床上,脱掉了他的外套和衬衣,嘴唇抿得死紧,只是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
“喂,我说,你现在拿着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可以给你爸爸报仇了。”他虚弱得不堪一击,还有心情调笑。
她看都不看他,冷冷地说:“电话。”
“什么电话?”
“不打电话,谁来救你?”
他陷入半昏迷,时醒时昏,只隐约知道她打了电话,隐约知道她好像拿东西包扎了他的伤口,隐约知道她给他盖上了被子。等到醒来的时候,他看见她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眼底都泛着暗青,那一刻,他心底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醒了?醒了就滚吧。”她睁开眼,正对上他的凝视,可是说出来的话跟她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截然相反。
浴室门再开的时候,甘尚川已经穿得严严实实出来了,连头发都吹干了。她径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全神戒备:“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爱笑不笑地看着她,突然之间就没了那些与她针锋相对的念头,坐起了身,一把抱住她,她下意识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