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3)

犹记惊鸿照影 风凝雪舞 12443 字 4个月前

了。

这样的不合礼仪,就连称谓也在情急之下顺口用了寻常人家的称呼,好在南承曜也并未太在意。

我看着南承曜目光中的光影由最初的略微不悦。到征然惊醒,复又到更加清明而略带自嘲。直到如今,重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向我走来。

我垂眸淡淡一笑行礼,然后启唇轻道:“既然臣妾已经把该给殿下的东西交托了,也不便继续留在这里了,待过两日疏影的病全好了,我们便动身回上京,不会叫殿下为难的。”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片刻之后淡淡的笑起:“你从来就不会让我为难,既然已经来到了邺城,王妃就不想亲眼看着我大破北虏吗?”

我微微一怔,他已经微笑的向着我伸出了手:“走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漠北风光。”

盗骊青骢,是这世间难寻的良驹,毛色纯黑鲜亮,四蹄雪白,乘之如蹑云踏雪。振鬣长鸣,则万马皆喑,是以极其珍贵。

本就是好马。又跟随南承曜多年,驯养得当,因此在整个南朝,“盗骊青骢”之名几乎是家喻户晓,早已经成为了名驹的代称。如今我与南承曜两人一骥,而这“盗骊青骢”纵行几百里却依旧扬蹄如飞,当真不负这良驹之名。

冬至时节,漠北境内依旧是大雪纷飞,南承曜用上好的狐裘拢住我与他,我整个人靠在他温热的怀中,那狐裘甚至盖住了我的半张脸,只留下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因此耳边虽然是寒风呼啸,我却也并没有太过寒冷的感觉。

南承曜一面带我弛过漠北广袤如画的土地,一面扬鞭遥指前方在我耳边轻道:“你看,这前方山头上那些炊烟升起的地方,便是北胡人驻营的地方了。不过几日,我便要叫他们彻底的从这里退出去,这片土地,容不得北胡蛮子染指一分!”

我听着他话语里的淡定微冷和隐隐傲然,与他一道静静的看那炊烟起处,没有说话。

他察觉到我的异样,一吓开口道:“王妃可是心存仁慈。在担心生灵涂炭?”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身,看着远处轻声开口道:“两军交战。成王败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容不得丝毫心软仁慈。况且在这乱世之中,真正的仁慈,并不是一味的拘泥‘戒杀’,而是去诛杀奸佞以保全弱小,就此战而言,本来就是北胡进逼侵犯在前,殿下迎战护卫家国在后,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我南朝成千上万的子民平安康泰。绝对无半分不妥之处,臣妾也绝对不会有半分不合适宜的妇人之仁。”

“哦,那王妃方才的沉默又是为何?”他的话语。淡淡带笑,随风传来。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开口道,“臣妾记得兵法里曾经说过,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此次与北胡一站,臣妾以为亦是如此。”

“哦?”他自马背上潇洒的一跃而下,伸手给我,暗黑的眼眸中隐隐显现出激赏。

我将双手递给他,任由他抱我下马,然后再一同裹在狐裘之中,同望北方,这才重新轻轻开口道:“臣妾在来邺城的途中,曾经听闻每年冬天,只要一下大雪,北胡人就会因为口粮不济而屡屡犯境盗掠,扰民滋事。今年之所以会举全国之兵攻打邺城,亦是由于今年冬雪势凶急远甚于往年,牲畜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北胡全国,已经无口粮过冬。因此,臣妾认为,以兵力相逼,不过是权益之计,不若开放边贸,互通有无标本兼治。若能如此,不但如今边患可以解除,漠北民众亦可得万代安宁!”

他深深的看着我,良久,方缓缓的勾起笑。看着我的眼睛开口道:“这么美丽的一双眼睛。竟然能够将这些个起承转合瞬间看透,王妃错生了女儿之身。这等远见,除秦昭之外,我帐下的那些将军竟然再无一人想得到。”

我微微一怔,随即反映过来,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殿下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为什么还要坚持此次的兵戎?”

他重新看向北胡军队驻营的位置,淡淡的开了口,语气里蕴着漫不经心的冷漠与笃定,“北胡习性张狂,若是不能先赢他们几仗。日后商议通商时难免受他制肘。所以这场仗,一定要打,而且,非要大获全胜不可!”

第43章

一路策马返回邺城,却在城门外边碰上了一小队外出巡视的军士,那些人纷纷下马向着南承曜行礼道:“参见三殿下。”

南承曜一抬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一面将自己肩上的狐裘披风解下来披到我身上,一面翻身下马向一众下属走去。

他的那些下属,本是刀枪堆里出生,见惯大场面的军士了,但是此刻见到了我与他共乘一骑,他又是如此的举动,面上的惊讶神情还是有些藏不住的,虽然是极力克制,但是眼光中却还是忍不住老是往我身上飘。除了大量猜测的意味之外,竟然都是一致对人羡慕和对马的惋惜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我是不陌生的,以往骑潋的“逐风”之时。便常常能够见到,这“盗骊清骢”自然是要比“逐风”更为出名,因此重又见到这

样的神情,我倒是并不意外,只是不由得莞尔一笑。

那一队军士里面大概是有人在“半溪”客栈前见过我一面的,因为那个时候太过匆忙,看得太不清楚,此刻见到我笑了,方如大梦初醒一般反映过来。不由自主的换了出口:“王妃?”

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其余人皆是大惊。立时解下头盔就要对我行大礼。

他们对南承曜行的都只是军礼,这大礼我如何敢受。忙轻巧的跃下马来。避让谦辞道:“诸位将军戍边辛苦,劳苦功高。又是在外面,这礼就免了呵,慕容清当不起。”

南承曜微微一笑,却并不出声阻止,他走过来站到我的身旁,任由一众下属纷纷行下礼去。

他的声音微微带笑,淡定从容,向在这漫天飞雪之中------

“你是我南承曜的王妃,是这世间可以与我比肩而站的女人,没有什么是当不起的。”

我抬眼看他,他没有看我。侧脸的轮廓,印在风雪之中,英俊异常。

那一刻,我微微垂下眼,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某根柔软的弦,被轻轻触动。十日后,邺城北城门外,南承曜亲点三军,整顿待发。

我换上了一早准备好的衣裳,亲自捧了饯行酒,款款步下城楼。

虽然我此行并没有准备女装,可为了这一日,仍然是让疏影跑遍了整个邺城买来可以找到的最好的绫锦,亲自动手,日夜赶工,精织细缝煞费苦心,终于在今日赶制出了这件粲然生辉的华服。

红色牡丹绫锦长裙逶迤曳地,裙摆处金丝秀成的凤凰振翅欲飞,我一手轻轻挽屺罗金丝软纱,腰际系的正是那快白玉飞燕佩。

漠北边远,民众难得窥见天颜,对皇族成员总是带着莫名的向往与崇敬,我面带雍容完美的微笑,仪态端庄的轻移莲步。向南承曜缓步而去,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宫廷礼仪的最佳典范,留给世人一个合乎想象的身影。

此时此刻,我代表的,不再是我自己一个人,而是南承曜的妻子,南朝三王妃慕容清。

由于我找不到合适的钗环的缘故,我在拢起的鬓发见,斜簪了几支寒酶,倒比那些普通的珠花多了几分的灵气与飘逸。我闻着淡淡的梅香,仪容优雅的福下身去,然后双手举起这饯行酒,虔诚祝祷,“第一杯酒,愿天佑南朝,战无不胜!”

我将酒汁洒于尘土。再斟满金杯,微笑着捧与南承曜:“第二杯酒,臣妾恭祝殿下旗开得胜!”

他接过,淡淡一笑,一饮而尽。

我再亲手斟满第三杯酒,仪态端庄的对着南承曜身后整装待发的三军将士扬声道:“第三杯酒,慕容清敬我南朝诸位勇士,我与你们的妻子,姐妹一道,在邺城等众位英雄凯旋归来!”

“誓破北胡!誓破北胡!誓破北胡……”一时之间,三军将士豪情万丈,声音响撤云霄。

南承曜微微笑这,自我手中接过金杯。缓缓举高,顿时,原本人声鼎沸的地方再无一人说话,。只听得他的声音坚毅笃定的响起,“诸位勇士,今天,我们为了保卫家国,守护我们的父亲,妻子,姐妹而战,曜在此与众位同饮此酒,来日必当以富贵相见!”

将酒杯交还给我的时候,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覆盖上了我的手臂,沉稳而温暖。安定人心。

他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极轻极缓,却是一字一句的开口道:“等我回来。”

我沉柔的看着他,轻轻的点头。

他微微一笑,松开了我的手,姿态潇洒的翻身骑上“盗骊青骢”,白羽铠甲的背影渐行渐远,只留给世人一个风姿惊世的背影。

我在远去的三军之中寻到了秦昭的位置,马背上的背影沉默坚毅,挺得笔直,仿佛永远也不会被压垮一样。

这个人,在所有漠北民众的心目之中,便是他们的希望和天神。

我没有找到潋,他混迹于千千万万个普通士兵之中,任我极目去寻,也看不到。

然而,我却能猜得出他此刻脸上的意气风发,戎马铠甲。杀敌报国,本是他的信念,与追求。无奈父亲母亲并不舍得让自己最小的爱子征战受险。此番得了机会,他如何能不豪情万丈。兴奋难当。

或许正是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那日潋与秦昭比试过后,彼此都生了惺惺相惜相间恨晚之心,潋就不用说了,早在尚未出征的时候,他便已经日日追着秦昭。或比剑,或是共同探讨兵法。

而秦昭倒也乐得与他一道。潋虽然博学聪明。但是毕竟缺乏实战经验。不若秦昭历练。也因此有很多地方需要向秦昭请教。

每一次,秦昭都极有耐性的同他细说,而潋在一旁,专注倾听。

不由得感慨这世事的难料,潋与秦昭,一动一静,性子南辕北辙,就如同他们生活的地方一样,上京与漠北,相去何止千里。

然而,偏偏就是这两个人,在机缘巧合下相遇相识,惺惺相惜,竟成就了一段莫逆之缘的开端。

我寻不到潋,于是便重新去看秦昭的背影,我知道,潋必然是在他附近

的某个位置,带着一脸的跃跃欲试的神情。

其实不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但是我愿意相信潋。我的弟弟是那样的优秀出色的男儿,自党在漠北这片广阔而美丽的土地上,绽放光芒。经过战争。经过血与火的历练,最终蜕变成为真正的伟岸男儿。

我相信,他必定可以做的到。

回到邺城,我依旧住在邺城官府衙门之中。由于绝大多数的兵士都跟随南承曜一起上阵征战去了。人手方面不免捉襟见肘。于是我便吩咐撤去了那一曾又一层的守卫。成天等着前线军报传来。

“禀告王妃,前线军报。我军与北胡在翰海沙漠处激战。杀敌无数。北胡再度后撤三十里……”

……

“禀告王妃,前线军报,北胡军夜袭我军营地,欲火烧我军军粮,幸得龙飞将军帐下一名士兵及时警觉,未能得逞……”

……

“禀告王妃,前线军报,我军再次与北胡军激战,杀敌八百,俘获马匹兵器无数……”

……

这些八百里加急军报,日复一日,从前方战场中,传到我的手中,再由我亲自封好,快马加鞭的送往上京,一日一日,未曾间断。

待到南承曜离开邺城的第一十八天,我终于盼来了长久一直等待着的捷报。

“禀告王妃,前线军报,我军已经大破北胡。不日便可班师回邺城。”

由于牵涉机密,每日传送军报的人皆是同一个人,所以那个声音相貌我是记得的,也因为如此,乍然之间听到这样一个沉稳之中隐含霸气的声音,我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望去。

这一看,不由得真真正正的心惊而便体生寒。

那人亦是深深看我,一面缓步上前,一面重又开口道:“所以,我没有时间了,只能委屈王妃。得罪了!”

第44章

我看着他走近。心也一点一点的寒了下来,刹那之间,只觉得浓浓的疲倦渗入五脏六腑。再也无力去争辩反抗些什么。

即便是要反抗,又能如何,他既然能堂而皇之的进到我住的房间,举止神情一派从容,又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随口道出了机密军报,只怕如今,整个邺城官府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缓缓的站了起来,唇边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苦笑,“竟然是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光复杂莫测。

我有些自嘲的笑起:“这么说来,从上京到漠北的一路照应,根本就是一个局是不是?我曾经为能够遇到董爷这样的仗仪之士而感到庆幸不已,却原来,到底是我太天真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

董爷安静的看着我,点头,并且不加掩饰的开口道:“是,我和商队在驿站整整等了三天,才等到王妃,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主动开口要求加入我们。这倒是让我们有些意外,然而却是求之不得。”

我敛了笑,淡淡的看着他:“你既然会特意等我,必然是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漠北,那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劫了我的信笺更干脆些,何须还大费周章的取得我的信任,再一路送我到这里。”

他静静的看了我半晌,终究是淡淡一笑:“王妃其实已经猜测到了,不是吗?只不过是你到底心存冀望。不愿意相信董某真那么阴险丑恶。”

我微微闭上眼,没有在说话。

自上京出发,直至漠北,遥遥路途中,商队的诸人对我与疏影的种种照顾,一幕一幕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刻意而为之。

我想起了枕下的那支笛子,自嘲的笑了一笑,而后开口道:“到了如今,我竟然还不知道董爷的全名。不知道董爷可以告知否?”

他虽然是微微有些疑惑,但是动作却没有迟疑,提笔在案前的宣纸上写下两个字----“董狄。”

董狄,“狄”与“笛”,原来如此,果然如此,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只是,我知道得到底还是晚了。

我的心底,寒意蔓延,现在看来,此行漠北的一举一动,尽在南承冕的控制之中,他并不拦我,甚至安排人一路送我到上京,为的,正是今日,要的,却是南承曜的性命。

我从来不知道南承冕温厚的面容下,竟然藏了这样缜密狠绝的心机。他推举南承曜出征漠北,想要借助北胡人之手除去他,又让滟儿放出消息给我,引我一路追到漠北,等的就是今日,万一北胡没有能成事,那么挟持我在手,又有邺城在握,势必要让南承曜永远留在漠北。

到了那时。无论他是死在谁人的剑下,这罪名,一律推到北胡人的身上便是了。

只是,我却不知道,滟儿,我的妹妹,在这次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是南承冕刻意让她知道的,再借他的口向我放出这些消息的,还是她根本就是从头到尾的参与到这场棋局之中,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着董爷,轻轻开口道:“我与董爷一道来到漠北的途中,曾经听到商队中的诸位兄弟痛恨北胡的盗掠行经。面上神情

义愤填膺,我不信那些都是假的,可是董爷如今这样做,难道不是在无意之中做了北胡人的帮凶吗?你这样做,置商队的兄弟于何地,置你家中的妻儿老小于何地,又置这万千边民于何地?”

董爷的目光变了变,沉声道:“北胡已经撤退,边患已经解除,董某此行只是为了太子殿下。与万千边民何干?”

我淡笑摇头道:“北胡人生性张狂反复,这一点,想必董爷比慕容清更加清楚。如今他们虽然是退回了阴山以北,但是冬雪未停,他仍然是没有口粮过冬,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不会重新整兵折反,杀我军一个措手不及。接着直取邺城,进犯南朝,涂炭生灵无数呢?”

我说话的时候,董爷面上的神情一直是阴晴不定的,他看了我良久,却终于只是缓缓一笑:“怨不得太子殿下叮嘱我说三王妃聪明绝顶,不可小视,这一番话说下来,情理具在,闺阁女子能有这样的魄力,果然是不让须眉了。只是可惜,董某受太子殿下的大恩在先,但凭他的吩咐,虽万死不辞,只能对不起三殿下与王妃了。”

他停了停,踌躇片刻,方又再开口道:“至于万千边民,太子殿下只吩咐留下了三殿下与三王妃,董某自然不会为难其他人,若是北胡蛮子再敢犯进,自然会有一众将领勇士奋力抵抗的,这一点,就不用劳烦王妃费心了。”

我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果断的一抬手制止了,他看着我,斩钉截铁的开口道:“王妃不必在多费口舌,董某深受太子殿下重恩。断然不会改变心意的,对不起王妃之处,惟有来世再报了!”

我看着他面上的冷硬神情,情知多说无益,正在这时,却只听到门外疏影惊惧慌乱的声音:“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小姐……”

我攸然转眼看向董爷,冷声道:“你们不过是要用我来威胁南承曜,我跟你走便是了。你们不要为难下面的人。”

董爷看我一眼,开口向门外唤了一句:“陈三,动作轻一点,不得无礼。”

疏影在外面叫喊的挣扎声音渐渐的远了。董爷起身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还请王妃随董某到董记商行小住几天,一起等三殿下回来。”

我笑了笑:“如今这邺城官府不都尽在董爷的掌控之中了么?还有这个必要吗?”

他转头看我:“王妃太过于聪明了。而这里的人总是不及我董记商行自家底盘的人来的放心,难免不会被王妃几句话便说动了,所以还请王妃屈尊移驾,随董某走一趟,轿子已经在房门外侯着了。”

我依旧勾起唇角,眼中不掩饰的嘲弄:“董爷既然如此深谋远虑,当初何必不直接把我扣下,这样大费周章却又是为的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避讳,直接看着我的眼睛开口道:“太子殿下吩咐过。三殿下的性情也是狡诈多疑的,必要让他先见了王妃他才会相信,况且,我既然敢放走王妃,自然也是有把握把王妃在请回去的。”

我微微笑着,眸光愈冷,“那太子殿下有没有告诉过你,三殿下并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就放弃到手的一切,更遑论束手就擒,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太子殿下有没有告诉过你,三殿下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如花美眷。一个女人,尤其还是没有感情基础只是凭借利益联姻不得已娶进府的女人,是无论如何都威胁不到他的。”

我劳劳的看着他眼光中的变幻的光彩,声音越来越轻柔温婉,却偏偏绵延悠长:“太子殿下有没有告诉过你,三殿下绝对不会因为我在你的手中就心存顾忌投鼠忌器,我火不了了,可是,董爷你的处境也是危险的很呐……”

“不要再说了!”董爷猛的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董某自然知道此次任务的危险,但是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提着脑袋跑江湖,多火一天都是赚,死又有何惧?王妃也不用太过谦了,若是你威胁不了三皇子,太子殿下又何须大费周章的将你从上京请到这里!”

我浅浅一笑,看着自己手中的白玉飞燕佩,淡漠的开口道:“董爷还不明白么?三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太子殿下只怕要比你我都要清楚十倍,他岂是那么容易就除得去的?此番布置,又大费周章的诱了我来,能胁迫到三殿下进而一举得手自然是最好的。

如若不能的话,自然还有比这刀剑更厉害的东西准备在后头。”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带疑惑与不解的董爷,一个字一个字的开了口:“那便是,流言与人心向背。”

董爷倒抽了一口冷气,我知道他是渐渐的明白了过来,却也并不理会于他,只是冷淡的笑着,自顾自的往下说----

“身在天家,若是不得民心,便就得不了天下,所以太子殿下此次即便是除不去三殿下。也要让他落得个置发妻于不顾的骂名,三殿下有了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形象,自然是比不得仁厚东宫更得上意和民心,所以,他吩咐你放我先入邺城,不是为了让我去取信于三殿下,而是为了这漠北众人都知道我来了,要这邺城上下都看着,三殿下为了保全自己而舍弃的,正是他的结发妻子,当今南朝,货真价

实的三王妃!”

他目带震惊的看着我,久久不能成言。

我亦是看着他的眼睛,极轻极淡的笑了一下:“所以,在太子殿下的这局棋盘里,你与我,都是牺牲品。”

第45章

“王妃,请用早饭。”

一个眉目清淡动作利索的侍女一面说着,一面将饭菜往桌子上张罗,我抬眼看去,五香酱羊肉,煨牛筋,琉璃肺,木须肉,卷煎饼。还有温烫的马奶子。在这漠北苦寒之地,能筹集上这么一桌子饭菜,也算是不容易了,竟然是比昔日住在邺城官府的时候吃得还要讲究。

我并不会做绝食之举抗议这样幼稚而又得不偿失的事情,除了和自己过不去与途增笑话以外,根本是无事于补。

因此,每一餐,但凡他们送来,即便是再没有胃口,我也会强迫自己吃下去的,我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让自己随时保持体力却总是没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