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成的脸色顿时煞白。
“姚总。”乐正云悠悠转向他:“a市数十家报纸同时在经济版发出‘乐正氏危矣’的讯号,唯独宗亿主导的三分报纸不置一言。原来,是为了韬光养晦,今日给乐正氏最后一击——”
姚大海闻言脸色剧变,随即照出色迷迷的光:“你的优点是美貌,缺点,却是太聪明。不然,早做了我的夫人,如何会有今日之误会?”他转身向队列大声道:“长乐银行已是苟延残喘,四处举债,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终究支撑不了几天了。大家今日被蒙蔽,日后一定后悔!”
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
大雪压断了一棵大樟树的枯枝,“啪”地跌在雪地里,巨响惊心。
“请提现金。”他将一纸合同递到乐正云面前,薄薄的一张纸,似有千斤重,压得上方的乐正端成喘不过气来。乐正氏今日要断送在他手中了吗?五年前乐正家拒绝姚大海的求婚,没想到他竟然怀恨在心,更没想到,扳倒大象的,竟是一只打洞老鼠……
“总裁!”一旁的助理惊呼,看到乐正端成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倒了下去。
“父亲!”乐正云和乐正宇同时容颜雪白。
大雪漫天,寒风似乎有使不完的劲,洗尽铅华,把天地洪荒寸寸吞没,只余纯白的一场假象……
救护车尖锐的呼声破雪而来。
人群混乱一片,声影纷沓。
手足冰凉中,乐正云突然被不祥的预感笼罩,胸口窒息。
“插上氧气!”
“电击!”
“加大电流!”
……
抢救室的红灯诡异的亮着,熬得人心如火灼。终于,灯熄了。
医生走出来,慢慢摘下口罩:“对不起,抢救无效。”
十二月三日,乐正氏总裁乐正端成心脏病猝发去世,享年四十九岁。
十二月三日,长乐银行被挤兑倒闭,万千储户血泪声讨。
十二月四日,乐正集团旗下十家实业公司七家被宣破产。
……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赫连九洲将手中报纸紧紧揉成一团,一切还没有开始,怎么就被下了结论?好像冥冥中有人轻轻一推,大厦立倾。她那大刀阔斧的策划案,帮助乐正氏重振旗鼓的战略,都成了大火后的青烟,弹指远去……
或者,自己引以为傲的构想,本就是孩子造在沙滩上的建筑。海水潮汐来去,无情收回孩童的狂妄,抹去了沙地上的蓝图。
——如果,当初她知道那个项目对乐正氏如此重要,如果她履约去登山,乐正云就不需在雨中苦苦等待,就不会面对这接踵而来的惨痛变故——!
赫连九洲突然向外奔去。
灵堂前。
来祭拜者寥寥无几。人总是去往炙手可热的房子,几人愿意来这冷落的门庭?如果乐正端成不死,此刻承受的压力和责难,恐怕比死更不堪。这个一生驰骋商场的男子,守成十年,未有大作为。终了,陪葬的,竟是一架钢琴。
白色的房间逼人双眼酸涩,赫连九洲慢慢走进去,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向遗像鞠躬。
“是你……是你害死了端成!”披麻戴孝的闵敏突然大叫起来,紧紧揪住九洲的衣襟:“你抢了乐正氏的项目!你砸了乐正氏的清誉!你……你就是来毁灭我们的魔鬼!”她歇斯底里的叫着。
赫连九洲一动不动,任由她拉扯。
一旁的乐正宇抬抬手,几个男人将哭骂踢打闵敏架了下去。
乐正宇弯弯的眼睛被泪洗过,淡淡红肿,像涂过胭脂的梨花。潮湿的睫毛有种特别的美。他,和乐正云好像。
赫连九洲有片刻的失神,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微红的眼睛。
“对不起。”面对这温煦的男子,九洲低下了一向高傲的头。在死者面前,她问心无愧,但于情有愧。
“不关你的事。”乐正宇说。
九洲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随即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乐正云呢?”她终于忍不住问。
“他——”乐正宇眉目拧出吃痛的神色,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有种兄长般的信任,似乎可以对面前的女子和盘托出:“他坚持去千岛湖的开发园区。这是在长乐银行倒闭之前,乐正氏实业最大的一个在建项目。如今,家族中无人再愿过问公司经营,我又要应付如今的残局……他,是不愿意让父亲的心血付之东流。可我实在担心……”
赫连九洲急急截断他的话:“她在哪里?”
“在家里,正在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