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的繁荣之后,如今资本市场渐渐降温,金融机构的许多问题都暴露出来。乐正集团旗下的长乐银行就处在了金融黑洞的风口浪尖上。
财务丑闻的披露甚至并不像一起意外,因为它的相关数据报表深入乐正集团腹地,一举击中了乐正氏的要害。多米诺骨牌的倒塌之迅速,甚至让人来不及回过神来,大客户已开始匆匆逃离,原先攀附合作的几家公司也无声无息的撤资,文物展又竞标失利,使本来就窘迫的资金链更加艰难,乐正集团一时四面楚歌。而乐正云的丑闻仿佛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严峻的局势更添霜雪。不到三周时间,乐正氏控股的“长乐银行”已被逼到了挤兑的悬崖上。
“对不起,公司正在投资临湖的房产项目,暂时没有资金相助。下次有机会合作。”
“今年物价飞涨,公司营业亏损,实在有心无力。”
“对不起,我们总裁不在。”
“董事长在度假,请您留言……”
……
放下电话,乐正端成脸上浮起颓败的灰色,数十个曾与乐正氏合作紧密的企业,无一援手。有些甚至在乐正氏的鼎盛时期也受过雪中送炭的帮助,此刻也形同陌路人。电话里发出“嘟——嘟——”的绝望的盲音,映着窗外瓦灰的天空,无处可逃。
“端成,怎么样?”闵敏急匆匆闯进来,看见丈夫双手抱头,一语不发,立刻面色铁青:“没有找到愿意注资的合作人?”
乐正端成没有回答。
沉默,有时是比语言更有力,也更残酷的回答。
闵敏双目睁大,瘫坐在沙发上。
一个青年大步迈了进来,剑眉英武,到底有三分世家子弟的纨绔傲慢之气。他是乐正家最小的兄弟乐正骋。“大哥,大家都来了。”
话音未落,一群男女涌了进来,个个神色焦急。得势扶摇直上时,人人都优雅高贵,一旦大祸临头,就显出了本性。
“我们康儿、锦儿在英伦念书,学费不能断。实在不行,我们夫妻会出售股份。”老三乐正秉贤的夫人余素珍说。她曾是红极一时的歌星,现在却已被岁月摧了年华。风韵犹在,红颜已衰。
“一旦长乐银行受挤兑,乐正氏其它的实业也受株连。为今之计,不如让银行宣布破产,丢卒保车。”老二乐正安建议。一旁的夫人宋伶雅倒是一言未发。她是“昭祝集团”宋氏的长女,素不多话,但显然与丈夫看法一致。
“这般时刻,‘昭祝’也袖手旁观,实在人情凉薄。”老四的夫人,a市政要的千金阮蔚小声道。偏又让所有人都听见。
“阮委员长袖善舞,神通天下,此刻也不见出手相助。”乐正安涨红脸道。
一时气氛十分尴尬。
“互相迁怒于事无补,大家应齐心协力,想出对策,让乐正集团渡过难关。”乐正骋大声打破寂静。年轻人自有胆气,但毕竟少了处变的经验,说道最后一句话时,自己也似乎不确定。
“谁知道乐正氏还能不能过这一关。”闵敏惨淡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平素嚣张的气焰都熄成了灰。
“哼,文物展竞标成功,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阮蔚立刻落井下石。
“那倒是我的错,害了乐正氏?”闵敏怒极反笑:“你们一个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时过问过公司的经营,要不是……”
“大嫂!”余素珍轻声。她与闵敏一样是歌影出身,平时最为投机,此刻知闵敏说了得罪所有人的蠢话,急忙出来圆场。
阮蔚却不放过机会:“我们也想过问公司的经营,但大哥大嫂一手遮天,哪里有我们插足的余地?”这句话说得极重,也极有深意。
乐正端成缓缓站起来,文人气极浓的手指按在桌上,雪白无颜色:“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辞去董事长的职务,并把所有家财贴入长乐银行,虽然是杯水车薪,剩下的……”
“父亲。”
一个清冷洗月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众人一看那脸色,最绝情的人心中也有些难受了。半月不见,绝美玉颜清减得仿佛只剩下一双琥珀深邃的大眼睛。他的眼睛本不算十分大,但白瓷般的脸色使那两泓月光惊人的深。人人的喉咙都像被露水雾湿了,又像被刀尖挑破了,说不出话来。
“商场胜败无常,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大丈夫怎能临阵卸甲,退壁三尺?”柔倦的语意中磊磊光明、洒然坦荡。
他仿佛只在对父亲说,但每个人都听到了。人群中本来跃跃欲试的面孔,此刻都收敛了兴致。的确,乐正氏现在只是个烂摊子,就算夺权成功,是福是祸也未知。聪明人,不应在此时踩进这趟浑水。
“大家先回去,形势危急,我们自己的阵脚不能先乱,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刻,不能……轻言放弃。”乐正端成抬起头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不管信与不信,众人心怀己念,陆续起身告辞。
人来了,满室浮躁,暗箭明枪;人走了,心绪凌乱,前路叵测。乐正端成默默地复又坐下去,鬓
角的白发尽是疲惫之色。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乐正宇,弯弯双目依然温和,他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我和云……”
闵敏仿佛被这个“云”字刺了一下,突然大叫起来:“是他!”一双喷火的眼睛蝎子一样缠住乐正云:“要不是他失踪掀起这么大风波,要不是他和赫连九洲那个变态传出丑闻,乐正氏也不会有今天!”
乐正宇温柔的脸锁上寒霜,那弯弯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他一步上前拦在乐正云面前:“闭嘴。”
“我说错了吗?他……他就是个祸害!”
猛然,一掌掴在闵敏脸上,让她惊骇的闭上了嘴。向来高贵沉稳的丈夫,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自从相识以来,他还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你们……你们三个男人一起来欺负我这个外人。我知道,你们心里从来就没有接受过我!”她哭喊着凄厉看了乐正端成一眼,又把毒蛇般的目光投向两兄弟:“你们巴不得我有一天也遭到和你们的母亲一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