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无法割舍 (1)

宠幸 提拉米苏 12517 字 4个月前

女童起身,顺从地擦拭着手中的白巾,安静地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上,遥望着头顶的夜空。今晚,星星可真多。

姑姑说娘亲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征战,她听得懵懂,却安于独自将她留在宫内的安排。

反正,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淡淡微笑,却看到刘姑姑的身影,在墙角边转瞬即逝,她正想喊她,却早已不见人影,夜风拂过她金色袍衫和金丝裙摆,她突地起了捉弄人的心思,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姑姑手里拎了个食盒,难道是藏了膳房内的好东西,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人品尝么?

没想到姑姑也嘴馋呢,她因为自己的想法而轻笑出声,却在下一瞬,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愿泄露她的存在。

只是,她的视线跟随着刘姑姑而拐进那一个偏远的殿堂,柳眉微微蹙起。这可不是姑姑与宫女的寝房,那么——

眼看着姑姑的脚步稍稍停留,轻轻推门而入,那房内的光亮呈现在明月希的眼前,但没有多少工夫,姑姑便将双门紧紧合上,也将她与那一分温暖的光明彻底隔绝。她伫立在夜色之中,小小的身影停在庭院中,疑惑令她的水眸愈发清冽灵动。

她最终作出了决定,要一探究竟,若是知道就在自己日日夜夜都呆着的宫内,还藏着什么宝贝的话,她可太过好奇了。她偷偷倚靠在墙边,三岁的孩童的伸手伶俐,没有一分笨拙,垫高了脚尖,却还是无法从木窗外面窥探到里面的情景。

还好,姑姑在半个时辰内疚出来,径自走出这个院落,屋内的光还亮着,仿佛是在提出无声的邀请。

她的眼底藏不住满满的笑意,原来姑姑也有秘密,她在目送着那一道身影最终消失在眼前的时候,才用力推开门,她抬起眉眼,自顾自环视房内的摆设装饰,与宫内的每一个房间,似乎都非常相似,没有她房内的粉色帐幔,也没有精致的花架花束,而是一眼就看透的简单明了,其中的色彩都是明净纯粹,称不上是精细,也算不上是奢华。

“你是谁?”

一道淡淡的声音,带着些许同样的好奇和疑惑,从里屋之中传来,她由于身份的缘故,并不若平凡人间的孩子羞涩无所适从,她直直地望向那个方向,似乎在探寻着说话的主人,到底是何等的摸样。

对方,比她大上几岁年纪,却也称不上是个大人。

收回了大量仔细的,目光,她扁扁嘴角,不无失望。她的自信满满,向来是她不同于其他女童的骄傲,她还以为这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小子,只是这宫中除了他们一家,就只有宫女下人,怎么会多出一个不速之客?

“我是——”她顿了顿,她没有道理跟一个陌生人据实以告,说自己就是这术国的小公主罢。她甜甜一笑,漫不经心地坐上一旁的圆凳之上,眼看着他的神色稍稍有些不太自在,这才留意到他的眉目清俊,一身蓝色的袍子像是星空一般干净明亮,只是当视线稍稍往下移动的时候,不禁笑意一敛,低呼一声。

“你的眼睛——”

女娃的无心之失,却还是伤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曾经扪心自问,是否便是因为此等的残缺,才会让娘亲将他放在这个庭院之内,而他拥有的是无法走出偏殿半步的自由。其实他早就清楚这个女娃的真实身份,那是因为她不会留意到,她每每在后花园玩耍嬉闹的时候,他一直在观望着她。

她的小名,叫做希儿。她有爹亲与娘亲,他们在一同赏景的场景,他倒是也是看了不少时候。

而他呢,跟她是不一样的。

“很可怕吧,有时候我自己照镜子,也会被吓到。”他微笑着,指指自己的灰绿色眼瞳,他的特别,世人无法容忍,才会让娘亲觉得为难,不愿承认他们的关系罢了。他其实说的是玩笑话,确实一脸认真,他在身边伺候所有人的眼瞳内,都找不到这样妖异的颜色。

“你也不必这么说啦——”她不善于安慰人心,不过还是摆摆手,声音糯软,听来特别悦耳。

“看惯了也不难看。”她说的恳切,那种灰绿色是极其浅淡的瞳色,她揣测着,他该不会是外族人吧,只是她在宫外曾经见过那外族的长相,轮廓比起中原人来,要更加深刻粗放一些,但他的摸样,却又不像是如此。

男孩眼波一闪,仿佛隐藏着最无法倾诉的情绪。“我叫李泽昊。”他无法跟她一样,姓明家的姓氏,是他的无奈。

但,他无计可施,毕竟他清楚那个曾经来探望过他的老人,是他的爷爷李御史,他希望李家有后,娘亲或许只是顺其自然。

咦?他不是好奇她是谁吗,为何又告诉她他的名字?她不懂他的用意,眼看着他丢下这一句,却是提着食盒,径自走出门去,她不知为何,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随。

他在做什么?她睁着水漾双瞳,盯着坐在火光另外一头的李泽昊,他虽然看似不过七八岁摸样,确实动作娴熟,那一片空地之上,生出袅袅白烟。红艳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徒是拉长了他背后黑色的暗影,丝毫也温暖不了他

冷淡的表情,倒是让他手里两根木叉上的鱼儿热的泛香。

原本姑姑送来的饭食已经冷掉,他也没有胃口,但是看到她的不请自来,他却突然有点愉悦。

一直那么像,他不过是个远远望着别人幸福的可耻者,但如今,原来,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

明月希愣了一愣,微倾着古典精致的脸蛋儿,状似深沉,但她的灵魂如烟缕般随着内心的渴望飘了出来,看似认真的眼神,透出一丝炽热的诡谲光芒。

“喏,给。”他抬手,颇有君子风范将其中一条烤鱼递给她,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她从未在御厨手下吃过这样的膳食,如今看来,就如看到他的存在一般新奇激动。她轻轻咬了一口鲜嫩的鱼肉,眉眼之上尽是舒展开的神色,他席地而坐,目光长长久久遗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为何,平日看到的不过是远远的她,如今看到近距离的她,却激起他更加想要照顾她疼爱她的心情。正像是如今所作之事,也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他想这么做而已。

“这宫里,每个人对你都很好罢。”他平淡地阐述着这一句话,清楚那是事实,如果他说起他也想对她好,她根本就不会在乎吧。

她含笑着点头回应,满口余香,令她的心情大好,只是还来不及开口感谢的时候,她便听到刘姑姑呼唤她的声音之中,透着急切。

“你快走。”虽然他的心,突然生出几分不舍,其实他想要挽留,却明白娘亲还没有将他的存在,告诉所有人的打算,他不希望自己令她觉得两难。他站起身来,高出三岁女童一头的身子,仿佛在那一瞬间,替她支撑起半边天。

“我有时间再来看你。”她拍拍手上的灰尘,小跑起来,男孩眼神一沉,抬起右手,紧紧扣住脖颈处的红线,下一瞬,狠狠一拉。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身前,拦住她的脚步,女童抬起眉眼看他,眼看着他急急拉住她的小手,将什么玩意儿送入她的手心,他要她紧握着,不松开。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却试图着平稳地说下一句。他的眸光浅淡,在月光下看来,并不是那么妖冶,确实万分出众。“下次你来的话,我们应该算是有缘了。”那个时候,他或许就可以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如果娘亲不允她再来偏殿,那个玉蝴蝶也算作是他转交给她的礼物,娘亲说过那是爹的心愿,如今他想要完成。

毕竟,她才是真正该收下那玉蝴蝶之人。

女娃不再多言,直直地跑出偏殿的圆形拱门,直到跑进之间的房间,才将那五指轻轻摊开,躺在手心的,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烛光下,微微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耀。

仿佛在她的注目之下,它就可以起舞翩翩,穿梭于春色花颜……

那一双灰绿色的眼瞳,其中浅淡的某狂,曾经的一面之缘,如今她彻底回想起。明月希从回忆之中抽离,面色之上,没有更多的情绪。

她的心居然生出些许的烦躁,那是源自于那个陌生而熟悉的男人。

她曾经回去过偏殿,确实看到满目尘埃,仿佛人早就远去,便也接受了刘姑姑说得,他已经随着远亲出宫生活。

但如今,她不是天真的孩童,那些看似可以自圆其说的话语,骗的过稚童,却瞒不过她的双眼,细细想来,她更是无法不开始怀疑他当年秘密的存在,是否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李泽昊。

他的名字,随着记忆,渐渐浮出水面。

按理说来,他没有缘由还记得自己,他方才的神情,仿佛是日日夜夜都将自己记牢在心底。如今的他长成了一个成熟男子摸样,棱角分明,不若孩童时刻的圆润俊俏。

只是,他的右臂,是出了什么事?

她突地觉得恼怒,为何会生出不该有的担心?她轻摇螓首,继续翻阅着手中的兵书,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不过是个不相干之人,与她毫不相干的!

她和衣而睡,却最终辗转难眠,下了床,着了白色短靴,披上银色外袍便离开了内堂。

“你终究还是来了。”

男子的身影,藏匿在黑暗的牢狱角落,术国的天牢,一般人如何可以如此平静地进来?而且步伐轻盈,应该是练过武功的底子,更何况,他的耳力异常,只是听闻一次,便可以认得那个人的脚步声。

他推断的没错,睁开那一双灰绿色的眼瞳,冷冷淡淡地观望着她。

“你早就料到了,你的再次出现会令我难以入眠,不是吗?”她的回应并没有比他热络几分,眼神一沉,稳重地坐于牢狱之前的红木椅子之上,挥挥手,要身旁的守卫退下。

“这样看来,我们很相像。”他也觉得再次看到她,满心澎湃,激动难耐,十几年来,剧烈的痛楚也比不上如今一瞬间的平静。

即使,这一次回来,是败在她的手中,他也不在乎。他不会是她的敌人,更不是出手伤她,如果什么都可以背弃,这是唯一亘古不变的。

“少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她一分不让,他看在眼底,并不急于与她争

吵,他的性子称不上是温和,却永远不会对她粗暴。

毕竟,十多年来,他改变的多,她改变的应该也不少。

眸光转为阴沉,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要隐藏事实,他等待这一日何其久远,可以称得上是一日都等不了了。

她会怎么想他,他做不了主,但那就是事实,他无法更改,她也无法更改。

他低敛的眼瞳阴沉冷淡,两人的空寂氛围,彼此都察觉的到。“他们是从小的婚约,青梅竹马,虽然没有海誓山盟,却也认定了要娶她的。若不是天意弄人,他突然染上重疾离世……他希望明月公主找到更好的人倚靠,寄予书信与她,却不料她早已有了身孕。”

她深吸一口气,对于那些过往,她都愈发释然,往事只可追忆,那是明月公主的人生,不知为何,他说的话,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味道,是应为将明月公主搬出的缘故吗?她厌恶因他而生的动摇情绪,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椅子,冷声道。

“那年,她以为你死了?”

“你也知道,我长年活在偏殿,见不得光……那是因为她怕我跟我爹一样。那一年,我的病情突然加重,也早就有江湖术士说我是天煞孤星,这是我的劫难。偏偏明月公主出外征战,当明月宫内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刘姑姑将久治不愈的我秘密送出了宫,送往乡下,只因这疾病无人可治,更是有人妖言惑众,怕将这不祥祸端传给公主,她护主心切,不愿让我的存在,成为殃及公主的祸端。”他不疾不徐地说着,语调平淡,轻撇着明月希的眉眼,试图从中发现幼年的影子。

她平心静气,挽唇一笑,眉眼清澈,却是隐约可见其中的阴郁。“你说了这么多,为的就是告诉我,你是我的兄长?”

“我是你的兄长。”他直直地望入那一双初见便惊为天人的重眸,重复着这一句,眸光不灭。

宠幸 番外 明月赋 柔情

“公主,时辰差不多了,还是早些歇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从小就陪伴着她的宫女词儿在她身后不远处提醒,目光不无温柔,女子稍稍点点头,轻掩上门。

她自然是不无担心,那孩子染上的疾病,令她心急如焚,她知道自己算不上是最无可挑剔的娘亲,她始终无法时时刻刻陪伴在孩子的身边。

虽然父皇母后都已经撒手人寰,术国交给了她,她却在这六年内不曾有过称帝的欲望,她唯独可以做得,便是亲历亲为,成为人人称道的明月公主。因为这是明家的社稷,她不会让它毁在自己的漫不经心之中,不想在地下,成为愧对双亲的罪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女子轻叹一口气,走入明月宫内堂之内,坐在铜镜之上,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弯月似的眉毛,秋水美瞳,白皙肌肤,精巧下颚,青丝高高挽起,其上的金步摇垂下金丝流苏,闪耀着美丽的光华,艳阳一般的金红色华袍,勾勒出她美丽高挑的身形与荣华无上的高贵。

“一切都会没事的,放心罢,公主。”词儿拆去她发丝之上的金步摇,她跟随主子久了,自然可以看得出主子眼底的疲惫,只是事到如今她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安慰,只愿主子不要因此而在战场之上分心,受了伤,一定要完完整整回国来。

女子垂眸一笑,笑意却是分外苍渺,如今正是深秋,天色已晚,褪下沉重的红色凤袍,她躺在大床之上,却是难以入眠。

但愿太医可以在最短的时日内,找出最有效的方法,这孩子高烧不退,全身无力,征兆像极了那个人。

她虽然生下了两个孩子,却还是不愿去回想那个男子。他与自己青梅竹马,是御史之子李峰,两个人郎才女貌,人人称羡。

十五六岁,正是女儿家情生意动的时候,她的未来夫君体贴纯良,她找不到借口抵触,厌恶他,所谓的好感来的理所应当。

她在众人口中是一个传奇,她是美丽聪慧的公主,理应有一段令人艳羡的姻缘,所有人都这么想,包括她。

他在世人眼中也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已经考取了功名,凭借自己的实力入了仕途,虽然品级不高,却是朝堂之中一股清流。

他与她携手的时候,她的心中虽然没有悸动,却是暖意包围,所有被疼爱的美妙,都是他教与自己,她是公主,却唯独感受到他的宠溺,与别人不同。

他将自己当成是一生的妻子,不愿让她受到半分委屈,而她也差点相信那一生一世的传说。

她,曾经也天真过。年少轻狂,那是难免。

但,美梦,终结在他们大婚之前的那个月。

他染上恶疾,没有熬过第五日。

她从明月宫匆匆赶来的时候,她的脖颈之中还带着他赠与她的玉蝴蝶,那一丝丝的寒意,从脚底爬上发丝。

她从未觉得委屈,与他相比,她的付出太少,她不过是在一味接受,的确没有爱他到多么刻骨铭心的地步。

只是那一瞬,她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害她流泪哭泣之人。

他答应她要给他们的女儿起

名为彩蝶,一家三口看着春花开,彩蝶飞的场景,他吟诗,她抚琴,孩子在一旁嬉闹,羡煞旁人。

他是一个三言两语,就可以令人产生最大的憧憬的男子。

如今呢?她的白皙容颜之上,泪痕未干,哀嚎自问,他说出那么美丽的场景,到底是为何,是要让她觉得愧疚一辈子吗?

李御史不愿让皇室觉得难堪,即使在独子尸骨未寒的时候,还要老泪 地平复她的心情,说那是自家儿子没有这个福分,不愿让公主在死人身上消磨了时光,径自将一月后的婚事一笔勾销。

她不知自己是否那么难过,他带给自己一年的快乐,但是悲伤,却那么久,那么久……

她的双手冰凉,心还未彻底麻木撕裂,她无声地抚上自己的胸口,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之后的四年时光,将那人的面目渐渐变得模糊难辨,她学着忘却这人生的遗憾,只是每年的那一日,她都会特别的沉默。

但,老天对她并不是这么不公平,她将目光默默移向旁边的木雕之上,那是一直凤凰,虽然没有上色,却是栩栩如生,仿佛每一片羽毛,都细致刻画,令人每每望去,都觉得惊艳。

重要的是心意,而不是木雕的价值。

这两日,他恰巧回去探亲,她这算是睹物思人罢。她微微一笑,想起她与这个男子,是如何相遇。

她出宫行走在热闹非凡的庙会街巷之中,脸上挂着笑意,心中却是万分寂寥。

她被一旁的摊贩贩卖的各色面具所吸引,停下脚步,自己打量许久,术国原本就有个习俗,若是将瑞兽面具悬挂在梁上,便可事事顺心如愿。

她伸出纤纤素手,踮起脚尖,试图摘下那唯一的一个金色麒麟面具,谁知却被人抢先一步。

那个高大的身影,将自己挤至一旁,他迫不及待地摘下面具,戴在自己的面上。

她有些失落,不过觉得不必为了一个民间的面具而烦心失望,她转过身,安静地走向另一旁。

“我想这个,你会更喜欢。”她被那人拦住,他伸出手,将手中的红色貔貅面具,塞入她的手心。

她的纤细长指,轻轻抚过做工称不上精致却是独特的面具,没有回应,望着眼前带着面具的男子,没有深究他是好心还是恶意,将面具戴上,隔着面具淡淡睇着他。

他的面容她看不清楚,但是那一双眼眸,并不显得陌生,相反,他凝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她燃烧。

她的心一阵刺痛,以为戴着面具世人才无法看透她的表情,她就算悲恸哭泣,也可以尽情宣泄。

相反,她没有更加好过。

她戴着面具逃开,不要自己如此愚蠢地站在宫外,瞬间,她突然停下,转过身去,那个年轻男子早已取下了木质的麒麟面具,她在人潮之中,依稀可见他的容貌。

那是一张清俊的面孔,约莫二十来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只着淡色衣袍,没有过分的书卷气,也没有过分的霸气。朝野之上,与他一般好看的年轻官吏也有几个,但是臣子与他的区别,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望着自己的方向,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她甚至不清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她此刻的情愫,绝不可能是悸动。

她再也没有回头,不管那一道炽热的目光,跟随了自己到底有多久,以他的装扮,不是寒酸,却也不是显赫之后。

平凡男子,知晓了她为公主的身份之后,还敢用那等平静却又是肆无忌惮的目光关注她吗?她在心中自嘲,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将这段遇见,彻底抛掷脑后。

她的身份,在终结那段无缘的婚约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走近她的心。

但之后的狩猎会之上,她再度看到了他,他的身份,是宰相之子的朋友。她只是在一旁,擦拭着箭矢,准备一会儿同他们,好好比试一场。下一瞬,却不经意听到他的名字。

楚璟之。

这个名字,说不出又何等的特别,但只消听过一回,就再也无法轻易忘记。

“璟之,我今日腿崴了,你可要替我挣回面子,把那些老虎啊豹子啊都打来,让我们公主看看,男人可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宰相之子吴锦打着无关紧要的玩笑,他自然明白明月公主看起来太过孤傲,却不是真实的面目。她成为术国的骄傲和传奇,与那些装扮精致宜家观赏的闺秀不同,她善于计谋,武功不弱,就算是兵法战略也一一精通,她似乎没有任何的不足缺陷,不过过度的完美想必也养成了她的眼光过高,才会至今无人采撷。

“在我眼里,你就很不堪一击了。”明月冷嗤一声,吴锦除了计谋还过得去,这油嘴滑舌的本事,实在是令她难以忍受。当然,她见过他认真一本正经的模样,明白他与纨绔子弟的区别,倒也懒得与他争辩,这小子不过是马背上的功夫不精,找个体面的接口推脱而已。

“哎呀,璟之,你可一定要让我们公主刮目相看。”吴锦拍拍身旁男子的肩膀,笑语一句,你小子的马术可是比自己厉害太多,就是不

知箭法眼力臂力如何。

“要想赢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她淡淡一笑,将目光移向另一方,称不上是挑衅,却只见俊逸男子回以一笑,仿佛胸有成竹。被那眸光激怒,她冷漠地回过身躯,纵身上马,接过仕女送来的箭筒,英姿勃发。

她驰骋狩猎,他紧紧跟随其后,她不知心底那种毫无来由的压迫和紧张从何而来,仿佛身后的是一头凶猛野兽,回过头去,却不过是个温文尔雅的高大男子。

他逼得自己,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