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她望着明月宫的殿堂之内,灯火通明,知道是谁在其中等待她的归来,她面色不改,依旧沉稳,踏入其中。
纳兰璿等候已久,缓缓站起身来,目视着她的身影,越过自己的身前,今日只知道她匆匆离宫,不知缘由。
只是,如今仔细看来,她虽然一身红衣,其中却隐藏着星点更加殷红的颜色,他的直觉没错,果然是血色。
她的神色自若,自然不可能是她受了伤,而是在她手中,结束了几条性命罢了。
是何等的愤怒,逼她出手,亲自了结?
“你该将杀人的这些事,交给鹰去做——”纳兰璿眼底一暗,他的言有所指,她等得清楚。
她回过头来,眼底无法隐藏满满当当的疲惫神色,倚靠在凤凰椅之上,她的眉眼黯然。“你知道了。”
“既然是天意,那就留下罢。”纳兰璿沉声道,前几日他便窥测出些许的端倪,只是如今形势并不太平,夜狼族来势汹汹,几国戒严,平常的百姓亦是戒备紧张,要想过个平平安安的年,怕也是要等待战事平息之后,方可实现。
“放心,这是上苍给我的礼物,也是给术国的礼物。”她的目光平静,宛如不起波澜的水面,她眼神一转,直直地望向纳兰璿的方向,神色自若。“它会陪绑我,让我凯旋而归的。”
纳兰璿明白她的决定,也是他的心愿,只是如今世道大乱,否则就该要她安心静养。偏偏她将国家兴亡为己任,他若还出言阻止,无疑是自打嘴巴。他要看到的,不就是术国日益强盛,在无任何人可以肆意践踏吗?
他不明白为何此刻的心是万分矛盾的,他淡淡一笑,喉头尽是苦涩,吐露不出更多的光怀。“重是要小心。”
“既然是礼物,就不会收回了,你还没有这份信心吗?”明月希挽唇一笑,疲惫稍稍减退,她微微眯起双眸,声音越说越低,坚决不减一分。
她的睡颜安详,来往奔波的疲劳,她的眼眸之下一片黑晕,他沉默了半响时间,最终回应一句。
“但愿如此。”
这样的话,明家有后,术国有后,希望不会在这一代幻灭,他所作出的牺牲,也不会白白浪费。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背转过身,替她吹熄一盏烛火,走出门外,轻掩上门。那一道颀长灰色身影,渐渐被黑夜浓烈的颜色吞噬干净,他的眼底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那是走到最终的释然。
还未天明,她已然清醒,正坐起身,身旁的侍女已然在外等候,沐浴之后,她换上宽大的月色宽袍,长发只是简单地绾起懒散的发髻,用一根根钗斜插着,她的眉眼清明,细细审视着手中得来的情报。
一杯浓茶入腹,她将情报蜷成一团,紧握在手心,清楚夜狼族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也自成两派,其中狼王带领的子辈们,尽是一些无恶不造,是非不分,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之徒,这一派手段阴毒,虽然在战事之中,并无战术可言,却凭借着对狼王的忠诚不二和热血奋斗,令人闻之色变。
而另一派,这是狼王亲弟带领的小支,他比起狼王来,是个神秘的传说,好恶在他身上,仿佛是多余。
想必,狼王带领大部分人马在前方与暝国交战,而这一支兵马,却出其不意地烧杀抢掠,将两国的战火,燃到极点。
是蓄意而为吗?
她微微含笑,就让君默然在前方与狼王为敌,剩下来的烂摊子,她接管收拾干净。
三日之后。
民愤则攻之,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
悬挂在暝国城门之外的首级,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愤恨者,甚至抛掷石块砸之,不过三日,早已分辨不出原初的摸样。
那一个好战冲动的民族,想必也该忍不下去了。明月希伫立在术国的城门之上,一身银色甲胄,臂膀上是紧系的红巾子,在风中飘扬。
这红巾,是与暝国暂时的友好证明,这一回,他们两国齐心协力。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术国的子民也接受这一点,大敌当前,他们愿意先保住自己的国家安宁。更何况,他们相信崇拜的主宰者,不会带领他们走向地狱深渊。
若是仇恨,他们失去家园的恨意,比不上失去国家财富,失去至亲的女皇来的厉害。若连是她都可以暂时放弃,他们自然也可以先放下心中的芥蒂,站在统一战线,拿起手上的武器,保卫国土不受侵犯。
她的长发高高束起,红色丝带在发梢之中闪烁着艳丽的光耀,她冷艳的眉目之上,尽是深沉颜色,她的目光无声越过眼前的阳光,冷冷观望着那一条护城河,之前的树林之内,或许藏着伺机而动的敌人也不一定。
不过,亦不可草木皆兵。
战书早就下了,她不信夜狼族的小狼王可以耐得住性子,错失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
身后,战鼓声捽然想起,她无声回头,身旁的玲珑捧着银盔走上前来,替她戴上那最坚实的保护。
明月希走下城门的阶梯,军队之
中士气大增,喧嚣声在她耳畔,无疑是另一种激励。
她向来不相信女子做不到男子的担当,女子不该只是在闺房绣花鸟的安宁,国家有难,亦可感同身受。
下一瞬,城门大开。
澈亮的光线,一丝一缕落在城门的砖石之上,那每一道细小的裂痕,无不凸显其百年沧桑。
她凝视着以前的安谧,战鼓声凝注在此瞬,眼前却不见一人。虚实莫测,她却没有自乱阵脚,她默默闭上双眸,扬起手,示意战鼓声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