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要禀告圣上么?”
身旁的宫女眼神闪烁,胆小地收回了瞥过那石桌的实现,轻声问道,等待着回应。
楚菁婷冷冷相望一眼,别开眼去,如今眼看齐巧儿尸骨未寒,她也觉得心中添了几分莫名的寒意。
“我怎么知道?你掂量着办吧。”
她背转过身去,双足避开那地面上的血液,冷漠的走入自己的房内。
夜色已然弥漫,她却是一刻也没有困意,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她根本就无法安然入睡。这个齐巧儿何必死在她的地方?也是要看她害怕,生出惧意彷徨,看她的笑话罢!
一定是这样的!
她的身影在烛光之内微微摇晃,她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泄露半分真实的情绪。
水云庵。
“无忧,你还不快点过来上晚课!”
一道温厚却不失严厉的声音,打破庭院之内那一个清丽女子的沉思,她一身青色长袍,同色系的帽檐之下,露出一寸光洁鬓角肌肤,令人不难揣测她并不若平常女子,拥有一头美丽乌黑的发丝。她久久伫立在庭院之内,手中执着长长竹帚,迟迟没有回应,纤纤素手微微抚上自己的心口,却道不明原因。
她抬起眉眼,视线无声穿透庭院直走的参天大树,抿唇沉思,如今明明是春日,为何那心底却像是秋日清扫一地落叶般的惶然失落?
仿佛,那是遥望着天际,看着天空又一颗星辰陨落的惆怅。
“我来了,师傅——”她放下手中的竹帚,双手在青袍之上微微擦拭干净,步伐匆匆,离开了夜色渐深的庭院。
那种没有来由的苦楚,或许不过是她还未彻底断去的尘缘,但是既然她早已踏入这里,便不会再去深究。
…………
“这件事,不容有差,你是知道的。”端坐在竹帘之后的女子,隐约可见其端丽的身姿,娉婷婉约,这一句话说得极其轻柔,却又令人没有半点回绝质疑的机会。
她的眼神平静得落在手边的奏折之上,火炎国边境的外族猖狂,屡屡烧杀抢掠,无恶不造,火炎国内的新帝无能,若是无法摆平这个外族惹出来的麻烦,或许会以边城为界,满足他们的贪欲。
如此一来,对于内政纷乱的火炎国来说,或许可以暂时的平息战事,只是这外族从来不说纯良之辈,就算因为眼前的利益而作出了相应的承诺,数年之后背信弃义,也不是难事。
一旦这外族不满被圈围的弹丸之地,眼红邻国的领土,那就不是与他无关的事了。
“我会加派人手前往边陲之地,加强守卫,若有人不要命了,我们不介意送他一程。”鹰抬起眉眼,狭长的眼底,尽是明澈笑意,他说得再淡漠不过,其他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不过是轻如鸿毛。
明月希噙着笑意看他,心情有稍许欣慰感叹,毕竟已经昭示天下,如今的她,是整个术国的主宰,需要比往昔更加费神费心费力,责无旁贷。“一旦那夜狼组居心叵测,麻烦的就不只是瞑国,而是我们了。”
只是那一次秘密的邀请,他没来。
应该是国事缠身,没能来吧,她抿唇一笑,其实并不会觉得失落哀伤。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她是如何登上正宫钱最高的阶层,身着术国红色金边君袍,华丽发髻之上尽是云影玉珠,那般的从容姿态,接受脚下跪着的百臣行礼,千呼“万岁天福”的一瞬间,他并没有看到。
“鹰,你回到京城并不长久,又要赶赴边陲,真是辛苦你了。”文有纳兰璿,武有周鹰,她既然决定了要负担整个国家兴衰的责任,自然不会将它当作儿戏。眼波一闪,她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端起手边的温茶,微微抿了一口,神色淡然。
鹰沉默着,伫立在一旁,削长的青色身影,渐渐隐去了所有的冷沉思绪。
“若是夜狼族对瞑国之地垂涎已久,你会出手吗?”他缓缓撇开视线看她,眼眸之内尽是幽深的颜色,这是近几日来,明月希看过他最认真严肃的神色。
“会。”她没有继续自欺下去,唇边逸出一个字眼,眼波不闪,白嫩的柔荑转过白色瓷杯,悬挂在光洁额心之上的那串东海明珠,隐约可见不凡光华。她的眸间藏匿着更多的情绪,只是她掩饰的极好,淡淡一笑,垂眸继续批阅奏章。
鹰冷眼看着她的过分关注,笑意消失极快,斑驳在明亮的眼底变幻成另一种神采。“为什么?”
他并没有触及鹰的审视眼神,其实她的心思细密敏感,自然不难察觉那一道炽热的眼光,凝注在她的身上。她白皙脸庞上的神色一柔,手中的朱笔写下批注,公私,她分得很清楚。“当年他若不是没有收手停战,会有如今的术国吗?这样浅显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非要我说破。”
“或许我是明白的——”只是,想亲耳从她的口中,听到她坚定地回应。他的神色仿佛在瞬间焕然一新,扬起笑意看她,默默点头回应。
他一如往昔,每每要守卫国家之前,都会立下誓言,他是她信任
的臣子,绝不会再国家危难的时刻,不闻不问。“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或许,这些年来,改变最少的人,就是鹰。
“又要走了么?”鹰这些时日,虽然常常入宫商讨正事,往往不超过半个时辰,便要匆忙离去。明月希想到此处,站起身来,从竹帘之后盈盈走出,越过他的身子,径自走向正宫的前方,揉揉发酸肩膀,从窗口遥望远山。
“他约我在后山相见。”
明月希无神转过头来,目光稍显沉重,她不是不知鹰与周兰亭私底下的接触,只是这是周家的事,她不想管太多。她知晓就好,但若是被朝堂之上其他的臣子听到类似的传闻,难保有捕风捉影之人,生出谣言,蛊惑大众。
“你们感情不错么?”
闻到此处,她淡淡问了一句,态度并不十分热络,仿佛即使他不说,她便不会继续逼问的清漠无绪。鹰的体内,虽然流着的是周家皇室血脉,跟从小就是太子之尊的周兰亭,不应该是一路人。
鹰轻轻一笑,视线随着她的凝望,落在哪远处的山顶上,低低吐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感觉,他对我并无任何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