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香消玉殒

宠幸 提拉米苏 3033 字 4个月前

“难得来见夫人一回,以我如今的身份,要再回京一趟,也不是易事。”一名身着紫金色的衫袍的女子,身上的式样是显然的小家碧玉的雅致,她梳着平常人家的妇人发髻,其上的一支金步摇,隐隐闪烁着夕阳的光华。她逆着光,面朝着另一个放向,将手边的竹篮轻轻放在石桌之上,及其耐性地说道。“这是我从那个地方带来的特产小吃,虽然看似廉价,味道却是不差。”

“这些东西,我可吃不下——”那位依靠在斜阳之中的女子身影,仿佛带着一身不屑,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话。

“夫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如今已过数年时光,那些事事非非,也早该随风而逝,抛掷脑后了。”

“我跟自己过不去?!是啊,你们一个个,都等着看我的笑话,看我的下场,是否比你们更惨烈,更难看!”对方已然动了怒气,语气越是淋漓的不悦与难以忍受,一记又猛又热的巴掌朝年轻的妇人迎面袭来。指甲在她脸上括下了血痕,她却动也不动。

“夫人,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若还是继续下去,于人于己,都是有害无益。”年轻妇人微微侧过脸来,那一双细长的眉眼,描画出无限风情,她眼波一闪,沉声道,神色之上依旧没有半分恼怒。

“哼,你说得倒是好听,如果不是你当年提前放弃,我的全盘计划,会输得一败涂地么?!”说话尖细讽刺的女子猛地站起身来,她一袭水红色宫袍,那身影愈发纤细清瘦,这几年来她的精神愈发不好,原本清秀的眉目之上,尽是深深褶皱。她的肌肤白皙,因为动怒而在那脸庞之上浮现微红的色晕,令她看来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不要你的假好心!”她冲动地一手挥去石桌上的竹篮,其中的蜜饯各色糕点,狼狈散落一地,她的袍袖刮倒了一旁的暖茶,她的神色激狂,任热茶溅洒开来细致的手背肌肤之上烫出红肿。

“夫人,这又是何必呢?”妇人见此状,彻底地弯下腰去,细心地捡起纸袋之中的蜜饯,将一块块沾上尘土的糕点,整齐地放入竹篮之内。

楚菁葶冷冷观望着这一幕场景,心底却是多出无尽的苍凉,她当然知道,齐巧儿此次回京之后,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将手边最后一块糕点放入竹篮内,她又仿佛眼底的神色消减瞬间的惶然,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将竹篮轻轻靠在桌脚,重新拾起碎成几片的茶杯碎片,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夫人不好奇,巧儿这几年来,过的是何样的生活吗?”

楚菁葶猛地望入那一双娇媚细长眼眸之内,只是其中再无一分温柔天真,这样的齐巧儿是她不曾见过的,面容凝上千年寒霜,控诉的眼里满是悲恨。

她避开心中的千头万绪,冷笑一声,背转过身去,目光尽是凌厉锋芒。“我何必在乎你过着何等样的生活?就算再差,有我这般失去自由,成为笼中之鸟来的可怖么?”

闻到此处,齐巧儿从地面上起身,心已灰意已冷只剩满怀凄凉。一声轻叹从她的嘴里逸出,她回想起出宫之后的那一幕幕,仿佛是一把刀,将她的心,割开伤痕遍布。

第一幕,是她来到水云庵,见到早已斩断情丝与世俗烦恼的清瘦人影。

第二幕,是她回到齐家府邸,长跪在正厅之中爹娘的悲愤哭泣在耳畔萦绕,挥之不去。

第三幕,是她坐上艳红色轻轿,在深夜被抬往城外家财万贯,却生性粗鲁的绸庄宋府的后门,以第四房小妾的身份。

第四幕,是她在新婚之夜,看到的那个夫君,用如何的垂涎眼神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红缡之下的容颜,又是如何用力撕扯开她的最后防守。

第五幕,是她的眼底尽是泪光,却换不来他的温柔对待,他发觉她从未被人霸占过的欢愉和欣悦,在她的身上不断印上耻辱的烙印和撕裂的苦楚。

第六幕,是她倚靠在床头,遥望着窗外夕阳霞光,正妻在她的补药之中下了料,害得她失去了人生第一个惊喜。即使无法对夫君投注感情,她其实并不厌恶这个孩子的到来。

第七幕,是她无意间听到大夫与夫君的谈话,谈及她的未来,她失去了做娘亲的机会,再无生育的可能,她却只是无声地背转过身去,这一切,都只是宿命,除了接受,她别无他法。

……

其实,她过的也并不快乐呀。

她心中的君子,如今离她万分遥远,她伫立在山头之上,也只能看到那美丽的宫殿,伸手不及的千里迢迢,令她痛不欲生。

只要可以凝望着他,或许也比如今的水深火热来的痛快。

是她不知餍足吗?是她淡淡惦念着往昔的高贵身份而已吗?她无声问自己,只是被那些妻妾围攻,自己渐渐麻木,懒得回应,懒得争斗的时候,她的处境就愈发难堪无助。她的夫君又偏偏是个分不清是非之人,而她无法尽力朝着他微笑取悦,常常孤僻冷淡的缺陷,在三年之内最终沦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下场。

在那个地方,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是否愉悦,是否难过,没有人可以成为庇护她的绿荫,没有可以让她安静倚

靠的肩膀,她在这三年内,积郁在心,这次难得有时间,回京省亲,才想到来行宫一回。

生命无常,一步走错,步步皆输。

“我早就看透你们姐妹俩了,齐德妃背叛了我,你呢!”楚菁葶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是径自陷入了沉思,她的怒气没来由地涌上心头,青葱玉指直直指向齐巧儿的鼻尖,冷声道。“没用的废物。”

“巧儿可从未背叛过夫人你呐……”其实她并不愿意谈及那段短暂的时光,如今的生活,像是被翻了天,覆了地,回忆不过令彼此更加悲怆罢了。她低低垂下眉眼,轻轻叹气,视线尽数落在裙摆处的蓝色花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