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并不是非要得到圆满,才能够活下去——”
鹰的视线,久久落在那终于迎来的黄昏日落,那长长的霞光,印入他的眼帘,闻言,一抹无言的感动,注入她的心。
曾经的感觉汹涌,曾经觉得非彼此不可的情绪,最终将化成那缥缈的云雾,看着多美好。
她不想,无法阻止自己去想他,更不想,因为愧疚而永远痛苦。就让自己在破晓之前彻底忘却。她无声的闭上眼眸,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宁静。恬淡的光彩,在她的芙颊之上,隐约浮现,那下颚处的浅淡疤痕,在鹰的眼底,并没有形成任何瑕疵。
她浑身的光华,令她永远都是无暇的,他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互相维护,互相关怀,这样,就够了。
“如果还有遗憾,还能怎么样?”她檀口微启,仿佛喃喃自语,轻轻吐出这一句,安静的心,似乎再无一分涟漪。
拥抱着起起落落,想念的,还是他望着她的眼眸。
但,牵念最终将平息,当想念一个人,变成一种习惯的时候,才证明她也可以放下罢。
除了他之外的空白,还有谁可以替代。
这个疑惑,或许永远都找不到答案。
她睁开清丽眼眸,抿唇一笑,也不需要,任何答案。
“鹰,既然你活过来了,就不能在轻易死去,明白吗?”她抬起脸颊,直直望入那一双狭长的眼眸,语气却没有任何征求的意思。
鹰淡淡一笑,这才敢笃定,她再度回来了。
“当然了。”他顿了顿,唇角微微扬起笑意,眼角也随之挑起,他平静的加上那个字眼,一如往常。“主人。”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却带着沉重的力量。
就算她不记得了,他也会牢牢记住。这是他对她的承诺,这一生,都不会背叛。
“主人,我们都会好起来的。”他的寓意深沉,说得却随意十分。
彼此曾经被疼痛袭击的心。曾经就像是要被用力撕扯开来的身子,曾经就像是要被一片片剥落的灵魂,都最终,将痊愈。
“我可没有这么不堪一击,鹰,莫要小看我。”她牵扯出一丝笑意,眼波一闪,拍拍双手之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动作利落。
她的衣袍在他鼻尖翻越,淡淡的青草香气,拂过他的脸,他抬起头,遥望着她的笑靥。紧张忐忑的神情,鹰在她的脸庞之上,看不到一分。
但是彼此,却更加了解对方的心绪。
“其实,有一件事,我早就瞒着鹰在做了,却误以为来不及,觉得心生遗憾。”她沉默了半响时间,远远观望着对面的山峰,眼神幽深。
鹰的心情平静,噙着笑意看她,也随之起身,低声问道。“什么事?”
“我要还你一个身世。”在他说着那一句,“你让师傅教我习字,第一回学会的三个字,是你的姓名——”的时候,他是多么悔恨,说不定只要一日,或者更短的时间,她就可以让他学出自己的姓名,她不想他带着一片空白而离去。
早在半月前,她早就着手调查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不无困难,但是她还是执着去做,听闻手下侍卫提起,就快要找到端倪,她不想在他的明亮笑意之后,看到一分阴霾。
“我不在乎。”鹰拂去身上衣袍上沾上的新鲜青草,满足的呼吸着此刻清新的空气,神色没有一分微妙变化。
明月希闻言,其实不难猜测他的回应,她的笑意在眼底隐约闪烁,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在乎,你知道我决定要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而轻易改变。”
鹰苦苦一笑,望入那一双幽然眼底,嘴角的笑意没有执着,却是苍茫。“是怕我死后,墓碑上一片空白,没有姓氏,也没有真实的名字吗?”
这二十多年来,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着,若是死去的时候身旁没有任何人陪伴,听上去的确实一个万分孤单寂寥的结局。不入任何的祖坟,没有任何的身份,就像是一敛游魂,游荡在天地之间。
“就算是吧。”她没有任何软弱的退让,她沉着冷静的转身,朝着原来返回。
“我想,我应该没有任何亲人……”
“你很少提及那些过往。”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强迫去问,她清楚,如果鹰看似是个明朗爱笑的男子,那么,那是他不愿意回忆的伤口。
“在我懂事的时候,我就只是一个孤儿,不觉得可悲,似乎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我从小就在一座古庙之中生活,每一日,都听着繁琐的经文,却看不透这尘世的道理。在我十岁的时候,我还是只懂得玩闹游走,不愿遁入空门,常常惹祸……收养我的那位师傅说过,我性情顽劣,又没有悟性,到最后他便放我走了。”他说着这一席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只是其中淡淡的悲哀,她却依旧清晰地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