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重新见面

宠幸 提拉米苏 3716 字 4个月前

“怀玉?”

不是说,要等待除去项云龙的那一日,要替她重新找一户好人家,寻觅一处好归宿么?

为何,她却不愿耐心等待?

他本可以,将她对周家的所有恩德,换成余生的安逸无忧,如何会等到她牺牲了自己的大好年华,不明不白的香消玉殒?!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如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由于是深夜才得到消息,周兰亭只着一袭简单宽松的软袍子,久久伫立在那蒙上白巾的尸首面前,黑眸微微垂下,掩去更加悲恸的情绪。

只要一闭上双眼,就可以想起,她面对着自己,分明是笑得灿烂,却又占满未知愁绪的艳容……

他的双手颤抖着,居然没有力气,去揭开那一帕白色,更加不想看到,她是如何委屈过世。

“皇上,奴才替你……”身旁的老宫人迟疑着,看穿周兰亭失去妹妹的悲痛欲绝,体贴地问出一句。等到周兰亭无声点头默许,他才俯下身,轻轻掀开了白巾,送进宫来的时候,公主的贴身侍女早已将怀玉公主的血衣换下,身子也早就清理过了。

她安静地躺着,身着平日里最爱穿的粉色衣袍,黑云一般的发髻点缀着明亮的珠花,脖颈上坠挂着两串明海明珠,仿佛只要他用力呼吸,她就可以睁开双眼,依旧伫立在他的面前,眼角带笑,眼神灵动。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她的领口处绣着的粉蝶,太过精致典雅,生动翩翩,若是粉蝶飞起的时候,就可以将那一道伤痕带走的时候,他甚至愿意凝神祈祷。

那一道血痕,看在他的眼底,直觉太过深刻,太痛,太忧伤,太骇人了。割伤了人最脆弱的地方,血雾喷薄的那一瞬,怀玉该有多疼——他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他可以感同身受的,只是生怕愤怒侵蚀了残余的理智,让他变成另一个人。

她的容颜苍白,即便上了最粉嫩的宫廷胭脂,洒了最珍贵的宫廷香露,也无法驱散她此刻看上去的冰冷死沉。

“王府怎么说?”周兰亭最终开了口,神色之上,只剩下毫无情绪的冷淡,他明白真凶是谁,却无法迁怒。

项府说,摄政王刚从沙场上回来,正在等待大夫救治疗伤的时候,王妃突然……“宫人垂着脑袋,这个主子看似无能,却拥有最疼惜弟妹和世人的情怀,此刻没有雷霆大怒,才是真正的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说下去。”周兰亭的心口剧烈的震荡着,眼眸愈发深沉,幽幽地吐出三个字。即使从王府传出的是片面之词,他也要亲耳听到。

“王妃突然歇斯底里,企图烧了整间屋子,不顾在场所有人的性命安危。”老宫人的心中也不无疑惑,怀玉公主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娇气撒泼,平易近人,这是这一对兄妹的相似,这个理由,连他都不相信。

周兰亭背转过身,老宫人将白巾再度蒙上周怀玉的面孔,恭敬地守候在一旁,听到他久久沉默之后,才低低问道。

“就这么简单?”所以,项云龙看不下去,为了制止她,杀了她?

他真的很想大笑,笑那个男人将君主的尊严,玩弄在鼓掌之间,冷漠镇定地面对,一切风浪,仿佛这世间除了他一人,其他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微尘。

阳光下飞扬的尘土,却永远都无法掩盖太阳的光辉。

“朕失去了一个好妹妹。”周兰亭长长叹气,衣袍一翻,急急走上书案旁,心中的痛无法掩饰,微红的眼,渐渐湿润。

“生前让她受了委屈,死后,朕希望她可以得到无人打扰的宁静。”他按揉着酸痛的太阳穴,眼底的那一片空白,还是令他的心,揪心疼痛,无法自拔。“下面的事,你吩咐礼部去做。”

“只是公主该葬在何处,是……”老宫人考虑的仔细,毕竟如今怀玉公主已经是出嫁的女子,这等两难的问题,不得私自做主。

她怎么可能在死后还要与那个男人有任何牵连?他苦笑着摇摇头,淡然地吐出一句,声音愈发低哑。“传朕的口谕,将幽罗国怀玉公主,风光葬入皇陵,规格等同前朝长公主。”

“出嫁的妹妹,就该是泼出去的水,没想到皇上你居然不知道,覆水难收?”一道冷漠至极的笑声,打破了殿堂之内死寂的气氛,项云龙推门而入,举止轻狂。他一身黑色衣袍,除了右边脸上的细长剑痕,看不到他到底伤在何处。

他胸前的图腾,绣着一只吉兽张牙舞爪,是金色的狂邪,带着霸气而来。项云龙单薄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眼前怀玉的尸首,他看不到。“她虽然最后发了癫狂,想与我同归于尽,但我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人已经死了,如何还要她孤单葬在皇陵?”

周兰亭的眼神一紧,怒气在眼底沉淀,他紧紧扼住桌面一角,努力不让自己的愤恨,在此刻爆发。

“她该等着我,与我一同合葬,在墓碑上冠上我的姓氏,不是吗?”一眼就看穿周兰亭的忍耐,项云龙却笃定他不会翻脸,毕竟他的手中,握着颠覆的大权,也是他替周家除去心怀不轨之徒。虽然,他也不是纯良之辈。周怀玉

的死,换不来他的半分愧疚,原本就是周家派来的棋子,他不必善待与她,见他变得疯狂的,是周怀玉的不识好歹。

他的确是受了重伤,但,被践踏的是他的尊严。伤了的,是他存世的根基。

他不想低头,不想认输,不想投降,却偏偏输了。幽罗国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却敌不过明月希不带任何情绪的轻笑。

他从回忆之中抽离出来,动怒已然令他牵动了胸前的伤口,鲜血的味道,再度萦绕在自己的口鼻之间。

大夫说,他命不久矣。

当然,是他逼他说得,他可不想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还听一席不作数的废话。

可笑的是,他居然不知道,到底试了什么毒。无色无味,在他的体内,找不到一丁点痕迹。

令大夫无从下手的,不只是余毒未消,而是她刺穿他的心口,这一个伤口。

她惊痛岐黄之术,最终却是用在他的身上!她没有立马置他于死地,而是给了他一个限期,只是要他卧床不起,等待死亡将临的日子,他宁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