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彻底与项云龙为敌了是吗?”
纳兰璿并未抬头,只见她的白嫩柔荑,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下,她手中握有蘸着朱砂的细小毛笔,替花径之上的牡丹,绘上富贵颜色。
“他逼得我太紧——”明月希闻到此处。猝然抬头,眸间有文火,扫来的瞟视带着薄怒,“就算过河拆桥也罢,我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互相利用的那一断,早已成为过往。”
“我们两人之间,早无仁义。”她眼波一闪,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蘸上更多红艳色彩,她绘上一片灼灼的妖冶,明丽印入她的双眼,她的声音清浅,不疾不徐地吐出这一句,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只是因为得不到你,从此迁怒于术国。”他噙着浅淡笑意,毫不留情地说破其中秘密,眼看着她的面色,愈发苍白。只是她却不曾改变此刻的神情,依旧神色自若,一抬手,将碧池染透了春光。
明月希自然清楚,为何项云龙会改变至此,或者,她一开始就清楚,但是,他太过轻视人心,他所想要的,不过是她彻底被他征服,臣服在他脚下。情爱,在他眼底,就是那般简单。
得不到她的心的人,何止项云龙一个?纳兰璿淡淡一笑,项云龙是个势在必得的狂妄男子,他若没有彻底败在她的手下,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他的偏执,便是最大的死穴。”明月希长长舒出一口气,不想再提一言半语,抬起清冽眼眸,望向纳兰璿的方向,轻声说道。“如今我已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后是万千子民,身旁还有你们,我不会输。”
纳兰璿听得出她的认真,却不想再给她一分负担,她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女子,因为他念念不忘的复仇计划,而付出了大好年华。若是当下他彻底放弃一切,她再也无法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她也不必面对如今太多挑战痛苦。
“不必对我愧疚,觉得亏欠。”明月希一眼就看穿他的心中所想,绽唇一笑,她无法完成他的幸福,才是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这一生,我最该感谢的人——”无数个春秋,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陪伴在自己身边,她的懵懂,她的天真,她的率真,他看在眼中,却依旧全部接受,全部包容。她只想送给他,比自己要更加完满的结局,却无法料到,那是更惨烈的死别。他的痛,她也可以感同身受,无法与舞阳厮守的结局,一次失去妻子和孩子的双倍悲恸,她清楚那需要太多太长的时间,从中解脱。她暗暗握紧双手,眼底蒙上一层轻雾,心酸无法避免,她的笑意看起来那般沉重。 “是你。”
“我对舞阳的弥补,虽然太晚,却是一辈子的承诺。”他俊逸的脸上,眉宇之间,不带一分惆怅,他已经从悲哀之中走出,如今的心境,只剩下遗憾、痛苦和难过。或许早已渗透在过往的记忆之中,在往后每每追忆的时候,变得格外清晰。纳兰璿清楚,若是一开始,没有君默然的存在,他们也许还能共度白首。但如今,他对舞阳的誓言,也是一道彼此都无法打破的隔阂。
他的笑意淡然,轻瞥明月希一眼,声音低沉,却无法透露更多的真实情绪。“她虽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妻子,只是情感无法勉强,我却不能继续自欺,也无法欺骗她。”
“从一开始,我用臣子的身份,筑成一道墙,隔在我们中间。刻意忽略对你的情愫,才会得到如今的惩罚。”是他太懦弱,是他太偏执,心中只剩下复仇的利剑,眼看着术国在她手中重生,他却永远失去了她。
“即使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她抬起手,仿佛要将她额迹的一丝青丝,理顺,并理所应当抚平她眼底的苍白颜色。
似乎。
纳兰璿的目的并不是如此。
他弯身,是为了吻她。
“我只想你知道……”
他的吻,安静地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他的眉眼,停留在她的眼底,时间,似乎在此刻停留了太久太久。
她发髻之上的明珠流苏轻轻晃动,仿佛清风也受到触动,她的红唇愈发娇艳,惹人采撷。六个字后头的句子没办法再说完,她却已然无声咬破下唇。
那一分分安然的寂寞,像是贴着他的唇,柔软单薄的唇,无声溢出,最终落在她的脉搏之上。那跳跃着的,却又令人无法忽略的触动,带着真实的温度,一丝丝,一缕缕,深入她的内心。
她明白,他要她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是她在欺骗自己,他们从来就不是亲人的关系,她对他依赖,他对她眷恋,其中的默契,其中的性情相投,其中的包容,其中的迁就,都无法令他们成为真正的家人。
他一直不说,却并不是不懂她的眼底,看到的是另外一个男子。他不说,是为了不要她太难过。
她在听着,他平稳炽热的呼吸,告诉她,到底如何错过。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
更何况,这一生都要隐藏这个秘密,太煎熬,他不后悔。
他从中抽离出来,温度还残留在她的额头,她紧紧抿唇,抬眼看他,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