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感到一分穿刺的痛快和苍白的感觉。他缓缓抬起眉眼,仿佛自己已然经历了漫长的数年时光,睁开眼的瞬间,才发现不过是逃过一劫的幸运。
一道牢门,割开了两个世界。
他倚靠在一旁,清泉一般的袍袖,无声垂下。
他以为,活不过今夜。
若如今坐在龙椅之上的人是他,他亦不会手下留情。生在帝王家的皇子,一个个早已不是纯良之辈。
他错了,更令他觉得无法释怀。那个人的宽赦,比起真正的刀剑来,才更加伤人。
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赦免,这一切都是君默然的心软,一旦他东山再起,这件事也不会成为他稍稍迟疑的牵绊!
君湛清眼底一沉,身上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那不是来自地牢的阴冷,全身沁出一身冷汗来,背脊处的湿意,似乎已然在提醒他一些赦免。
“我说——”他深深垂下了眉眼,深夜无人的地牢,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回音,更显得悚然。他的面容之上,只剩下青白的颜色,仿佛再清俊的容颜在此刻看来,也显得万分狰狞。“你怎么会轻易放过我,终究还是下了毒手。”
他回想到了那一顿看似普通的饭菜,他吃的已经万分小心,无奈无色无味的毒药,他无法通通逃避。
“是该杀了我,否则,如何保得住你的皇位?”他额头的青筋爆出,仿佛是因为病痛更加明显,他的嗓音愈发低哑,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那般陌生。似水的年华,一幕幕飞速翻阅,他的眼眸一暗,突然隐去了原本的恨意灼灼,看不透的心迹,衍生出一声沉重喟叹。“你这么做,其实没错。”
除非要他死,否则,他不会认输。像是那漫无边际的蔓草,若是不彻底连根拔起,永远都无法除去。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也是最干净利落的结束方式。
他紧紧握住双拳,袍袖似乎在下一瞬,就要被用力扯裂。他心底的浓烈寒意,凝结成一大冰湖,冻结他所有的温暖,仿佛独身单人坠入冰水之下,一分分地冰冷,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渐渐添了几分妖异的苍白。
那像是,一种不祥的暗示。
一阵巨大的疼痛传开,他不只是坠入冰湖,更像是身上绑缚了一块千斤巨石,就连挣扎的力气,也显得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的反抗,更显得可笑。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之久,若是烈性的毒药,早已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君湛清沉抑地闭上眸,故作冷静的容颜,被眉心那道深深的蹙痕破坏殆尽,藏得住袖里抡紧的双拳,却藏不住他紊乱急促的呼吸。
巨大的晕眩,令他咬破的嘴角,渗出了晶莹的血珠。最后一浪沁骨严寒,无穷无尽翻卷,他猛地咬牙,苦苦一笑,紧闭着双眼,所有的思绪,都被尽数抽离。
他的面色之上,再无一分情绪,只见那清瘦蓝色身影,带着一股悲恸的力量,直直倒下去。
阶梯之上,走下两位侍卫,他们冷眼凝视着牢中的那一具身子,目光之中,没有任何一分惊愕。
他们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冷若冰霜。
只因,他们全都知情。
这是皇上下达的命令,他们是效忠朝廷的忠诚下属,君王的圣旨口谕,就是他们要服从的一切。
看到了,听到了,但永远都不能说出口,只能烂在心里。
成为,这世间永远的秘密。
……
一个身影娇小的女子,伫立在明月宫缘湖之旁,像是陷入沉思,久久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