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希默默放下手中的酒杯,无意间望入君默然的眼瞳之内,背脊之上渐渐爬上一阵,莫名的凉意。
陷入迷人的酒香之中,君默然隐约觉得有些异样,只是为时已晚。
他神情恍惚,体内的力气,像是一点一滴流失彻底,他坐在原地,强忍着不适,直视着纳兰希的面容。
纳兰希听到身后的声响,脸色苍白,缓缓转过身,望着那一个黑色的身影。“谁?”
那个人从黑暗之中,渐渐走向前,纳兰希微微眯起黑眸,双手紧握成拳。在烛光照亮那人的面容的瞬间,纳兰希的眼神一紧,眉头紧蹙。
“我早就察觉到这一杯酒不简单,却没有想到,是你,玲珑。”
玲珑一身黑色素衣,神色肃然,一步步逼近,眼底闪过一丝杀机淋漓。“主子,如果是他,才使你迟迟不下决定,那么——”
“让玲珑来做这个罪人。”玲珑的眼神愈发犀利,紧握手中长剑,拔剑出鞘,寒光飞快闪耀过纳兰希的眼眸,她直直地刺向皇帝的胸前。
玲珑咬紧牙关,眼神一沉,用尽了所有力气,他早已在酒中下了无色无味的软筋散,以她的武功,想要杀无力反抗的皇帝,并不难。
只是下一瞬,玲珑不敢置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神色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和震惊。
纳兰希的眉头毫不蹙起,只是脸色白皙的近乎透明,他徒手握住划来的剑身,五指紧扣着虎口,汩泌出来的鲜血滴落下来。
君默然来不及追究为何她的贴身侍女,居然是心怀不轨的杀手,志在取他的性命!
玲珑猝然收回了手中的长剑,紧紧抿唇,一言不发。从未想过,主子居然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维护皇帝!玲珑呆立在原地,虎口处的鲜血,流淌成河,一点一滴滑落在纳兰希的华丽凤袍之上,将殷红的颜色,染织成更加鲜艳诡谲的色彩。
她胸前的那一只绝美的凤凰,仿佛当真浴血一般,惊艳非凡。
他鬓间净是一片汗渍,濡染墨色长发足见其耗费多大的力量在对抗昏厥,能撑至如今,依然清醒着。君默然儒雅的外貌下的浑厚内力,不容小觑。
在皇帝眼中,即使那把剑深深刺入他的体内,剑伤轻而易举便被消弭,能治愈,任何皮肉伤口的疼痛,他都不会放在眼底。只是,他却抵抗不住无形的伤,抵抗不住迟钝发觉她留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其实真的怀有另外的目的,这一切似乎只是他一厢情愿和不可触及的美梦时的震惊和失望。
“主子,他怎么……”玲珑利眼一逼,一旦她没有杀了皇帝,若是惹来宫中侍卫,她如何将主子一同回去术国?
纳兰希侧过身子,眼底闪过些许黯然,低声说道。“玲珑,你先出去,给我一些时间。”如今走到这等地步,她亦不想再留下来,与其在此地纠结,还不如早日回术地主持大局。
“是,奴婢在殿外静候主子。”玲珑垂下眉眼,如今伤了主子,她已经看清楚主子的决心,兴许她不该太过急于求成。
纳兰希轻点螓首,等待内堂再度恢复了原本安静之后,才浅浅一笑,说道。“我早该猜到的,你的内力不浅。”
“朕自小练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皇帝勉强撑着身子,抬眼看她,微微冷笑。“你不也是吗?”
“你知道很久了。”纳兰希闻到此处,欲言又止,眼神一凝,脸上再无任何笑意。她察觉到胸口有些许沉闷,双手无力垂下,右手的伤口血肉模糊,万分狼狈。
皇帝冷沉着脸,面无表情,眉峰高高蹙起,这一次冒险,他输得一塌糊涂,被杀的片甲不留。
这也是他一生之中,最狼狈的一次。却是因为自己真正喜爱的那个女子,他的心底只剩下苍凉和孤寂。这一路上,跌跌撞撞,一直到绝望。他以为,他们之间,必定会有将来。却不曾想过,原来她的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真的,太荒唐。
这一场梦,狠狠碎过了,最终也将消逝。
“既然知道了,就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沉默了许久时间,纳兰希的眼眸愈发清冽,目光幽深,缓缓地吐出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