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在笑,看着自己在笑。看着他小心翼翼,如待珍宝一般地轻扶她,让她在铜镜前转圈检视打扮过后的成效。
“这髻好覆在,我脖子都酸了。”齐德妃状似埋怨,却又满意从铜镜中看见美丽的发髻,便也乖乖坐着不动,任由男子梳弄。
她一袭水金色华袍,外罩一件产自苏州第一绣房的柔软金色罩衫,用极其巧妙高深的绣法,绣着朵朵精致的菊花,显得不媚俗,为她瑞丽容颜,添了几分清丽雅致。
“但这髻型很适合你,你发质极好,发间光泽像是另一种饰品,在黑夜之中,流光溢彩……美极了。”在他口中吐出的,是柔软的赞叹,那夹杂在其中低低的笑意,像是来自情人间,才有的呢喃温柔。
“嘴什么时候这么甜?”她媚眼并未垂下,只是透过铜镜之中的影像,嘴角微微勾起,望向那一双细长的眼眸。
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的眼眸。带着几分柔和,几分温暖,几分妩媚,偏偏,他又不同于宫中其他的手巧宫人。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虽然,脸庞精巧,眉眼深深。他身着一袭浅青色衣袍的清瘦身躯,就这般伫立在齐德妃的身后,倒也不显得弱不禁风和突兀。
男子笑而不答,挑起一条饰练,它是以水玉圆珠所串成,其中掺杂着碧色圆珠,绕在她白皙饱满的额间,清丽容颜更锦上添花。
“难怪我最喜欢叫你替我梳发。”齐德妃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比冬儿更灵巧,明明是一个男人呐,这叫女人如何自处呢?
“最喜欢”三个字,使得身后的男子,双手渐渐腾空,垂下眉眼,安静地挑选着珠宝盒之中的耳环,却不曾料到,齐德妃已然转过身去,双手按住他的那一双。
男子微怔了怔,但也并不太过惊愕。
“别费心了,装扮地再出众,又有谁来看呢?”她的笑声,像是带着满满当当的怨怼,刺入他的耳朵。
他当然清楚,半夜叫他来替他梳发,已经泄漏了她的苦闷和悲哀。
“明日你就要离开,今夜正是除夕夜,我这儿冷冷清清的,你就舍得留我一人么?”齐德妃抬起眉眼,迎上那一双比女子还要柔媚的眼眸,声音之中,添了几分挽留的意味。
“我明日就要走了--”男子的嗓音,很迷人,眼底划过一抹无法掩饰的黯然。明知道温存无法久留,又何必不愿放手呢?
“是啊,这次你走了,说不准,明年的今日,你还会来……但,谁又说得准,你真的会来呢……一年的时间,足够在你我身上,发生不少事了……”她褪下深宫妃嫔的一面,亦是平凡女子的柔美和软弱,她急需在下一年的孤单之前,透支一刻的温暖和愉悦。
她勾扬起嘴角浅淡的笑花,要他来替她梳发,女为悦己者容,在这深宫之中,早已找不到一个她应该努力取悦的人。
寂寞,原来也会令她变得疯狂。
她的面容之上,语气之中,毫无一个身份尊贵的后妃威严。她眉眼低垂,眼神带着几分征求的痛苦。
“留下来,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