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亲吻

宠幸 提拉米苏 5889 字 4个月前

他仔细打量着她,视线落在她那发髻之上的那一支淡雅琉璃簪,那算不上精致的做工,稍显粗劣的质地,也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她不常戴他送她的首饰珠宝,却常常戴着这一支簪子,她对它的喜爱,再明显不过。

身为三品婕妤,那琉璃簪子和她很不相配。不配她的身份,不配她的容貌,不配她的风华。

但这种喜爱,如果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他已经不想忍耐。她身上的一切,就连她自己,都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的心中,生出满满当当的不餍足。他花费心思,给她的宠爱,仿佛那个女子,从未在乎过。

“你拦不住我。”她的唇边绽放一抹肃杀笑意,她的决绝,像是最锋利的刀刃,映入他的眼帘,刻成一道道疼痛。

君默然紧紧蹙眉,神色透露出些许不悦。“五年前,你就应该知道你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可以拒绝。”如今,为何偏偏不留在他身边,那视线却落在宫外?

她淡笑着,凝视着眼前的皇帝,笑意轻忽淡然。“是,希儿自视过高,原以为皇上会将唯一的关注,投给那个牡丹王旁的女子。就算后宫三千,至少希儿在皇上眼里,有着特别的位置。但没想到,我不过是一个替身。”

她原本便是,一个替身。

他爱,而最终永远失之交臂的那个女子的,替身。

她眸光闪了闪,闪过的是一丝陌生。她就这么说着,神色认真,仿佛自己也当了真。

“朕一定会救你。”他重重叹息,这次扎在心口上的可不单单只有一根无形的箭,而是千千万万根将他的心捅得片甲不留。

她垂眸一笑,指责地不留痕迹。“希望皇上会记得,希儿是因为皇上,才中了毒。”

他波光一闪,眼眸之中闪过异样的情绪。“你听到了?”

“所以,皇上不应再阻拦我。”

“好,朕不拦你。”他没有迟疑,伸出手,苍白长指,拂过她的脸颊,下一刻,他淡淡说道。“你走吧。”

“谢皇上。”她微微欠身,若是他强求,她说不定会出掌打伤他,到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商量了。他即使不问,不追根究底,也不愿意松口看她离开,这,似乎是天大的开恩。

那一支琉璃簪子,清脆落在地面,只是那个女子离开太急迫,一头青丝随之滑落,竟然也没有察觉。

他的心一受悸动,伸出手,指尖却只擦过那发尾,她甚至连一个回眸,也没有。

他噙着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微微弯下腰,长臂一伸,捡起那琉璃发簪。

望着那渐渐被黑夜之中吞噬干净的倩影,他的眸子愈发清冷无绪,五指一收,紧握那发簪。

那簪子,竟被生生拗弯了。

他原本,就没有想要阻拦她的意思。

甚至早已为她,支开了外面所有的侍卫。

“宫外到底是谁,可以带走你的心?”他扶着那桌檐,望向那窗外的初绽寒梅,目光幽深,吐出这一句。

她的义无返顾,她是不会知道,在他看来,到底有多伤吧。

殿外的天际,已经开始下了雨。

她疾步在雨中,紧紧抿着双唇,没有想过要回头。但只是在弯过曲桥之际,不经意余光睨见身后的他,弯身拾起他的发簪,仿佛成为她见过最美最美的一副画。

夜风细雨,她强忍着回过头,眸子宛如泼墨。她已经来不及,去问他讨要那支根本不值一钱的琉璃簪子。

她轻咬银牙,不免愤恨。他明知道,纳兰璿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他可以利落下手,她为什么不可以牙还牙?

从他一开始在睡梦中透露出秦紫陌名字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为她指明了一条捷径。只是这条来之不易的捷径,太伤神。秦紫陌的死,亦是他的死穴。

她虽不算医术高明,但至少还存那谨慎之心。

影璀,这区区毒药,如何近的了她的身?

这自然是一场局,并,已初见成效。

驸马府由前朝十三王府改建,公主还未入府,想必唯独他一个人,住在府内。

他颀长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眸,她就站在梧桐树之后,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不禁一颤,他观望的,是皇宫的方向。

良久,他也仿佛察觉天色晚了,直到纳兰璿已经转过身子,才有一道女音幽幽而来——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他闻言,不禁眸光大盛,望向那白色身影。只见她披着银白斗篷,斗篷下的女子临风伫立不语。宛如泥塑木雕一般。

“纳兰璿!”

他眼中升腾起一抹笑意,但也随即消失彻底。他在听见她喊他时,没有回头笑着,等待她,更没有将手伸向她,等待她牵住他。

他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心生无限悲凉,随即转身走进屋子。

纳兰希不明白,他为何一句话也不回应就走。她加快了脚步,就在她快追上他时,发觉他的情况不对——

紧接着,她眼睁

睁看着,那高瘦硕长的身影在她面前瞬间坍方倾倒。

“你别怪我,别怪我……是我来晚了……”她心生钝痛,双眼迷蒙,仿佛像是陷入迷失的孩子,低低呢喃着。她走向桌旁,紧握茶盏,蓦地从腰际摸出一把轻便匕首,狠狠割开手腕皮肉。只见一滴滴盈亮血滴,落入盏内,顷刻之内,便是满盏。

“你在做什么?” 纳兰璿的理智,濒于崩溃边缘,纳兰希第一次见过那般愤怒的他,他低吼着,那种微微狰狞的神情,令她的心清晰刺痛。“你疯了?你是金枝玉叶,是明家之后!”

“我只知道,这是最快的方法。明家的蛊,除了明家人的血,再无其他的解药!”她不再去看他,也不去争辩,从怀中掏出黑色药丸,掺杂在那碗血液之中,也不再去留意手腕处的伤口,端到他的唇边。

她紧紧皱着眉头,视线落在他眉眼上的青白之色,心如刀割。“你不喝,我就倒了它。在你眼中无上高贵的明家血脉,在我眼中不值一提,不名一文!”

他的嗓音夹杂着沉重和疲惫,他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我不会这么快就死。”

她凝视他凝神的眼眸,幽幽说道,嘴角处带着笑意,绽现一抹苍茫一抹急迫一抹义无返顾。

“但我不想再见你被蛊毒折磨了!”

纳兰璿闻言,久久沉吟不语,紧接着,他的眼神,透露了默许。

他唇边有黑中带红的血引药汁,是她方才灌入解药的药渍,那抹残酷的鲜红色仿佛是咬断猎物咽喉的野兽,令纳兰璿看起来危险而可怕。

“没用的。”

就在她转过身的时候,她听到那道虚弱的声响,夹杂着不可名状的情绪,说道。

她突然,读不懂他的语意。

那句话,仿佛是浮在半空中,他望着她的容颜,在淡淡微笑。

没用的,身体可以救得回来,心却没有办法。

他默默闭上双眸,将她的剪影收入眼帘,他需要足够的休息,长久的睡眠。

“你要他们,祖孙自相残杀。”

他的呼吸平稳了些,察觉到她温暖的手心,就在手边,他的长指缓缓包裹住她的。像是,她还年幼的时候,他们曾经有过的父女亲密。却是他这几年,都不曾逾矩的举动。

纳兰希紧紧握住他的手,无声点头,以作回应。就算到了最后关头,他关心的,也从来不是他自己。

他的眉宇之间,眼眸之内,依旧一派平和。“那也该谨慎小心些才是,皇帝也是颇有心计,你未必能称心如意。”

“我不想再谈这些。”她不想放开他的手,亦不想在陪伴他度过危险的时候,还谈那些算计心术。她眸中波光一闪,像是孩子一般任性强调。“你说过,我活着,你便活着,我还记得,你千万不能忘记!”

“傻丫头——”他牵扯着唇角,笑意无所遁形,那温暖的语调,却令她干涸的双眼,仿佛要被汹涌吞灭。

久违了,他到底有多久,不曾这般亲昵地呼唤她了?!她这么想着,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记得,那一年的他,从怀中掏出那支琉璃簪子,轻柔插入她黑云一般的青丝之内。

“傻丫头,你的心思,爹怎么会不知道?”

那时的她,也有爱美之心,与每一个女孩一样。

那,便是她此生见过,最美丽的饰物。即使再珍贵不菲的珍宝,在她眼下,也不及它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