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没那么强烈。只是与其说是她的负面情绪没有达到顶峰,不如说更像是已经从峰顶下来,仿佛是已经经过自我厌恶最盛的时期,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她以前没听顾溪眠说过这些,有心想要就顾溪眠刚才说的“类似的经历”多问几句,顾溪眠却先轻巧地转了话题,笑道:“总之,如果你真的不是我的幻觉,而且只有我能感知到你,那应该总是潜在的道理的吧,比如我能帮到你回去原来的世界之类的”
她说着顿了顿,看看时间,又看看庄迟,话头一转:“但在这之前,Z,你需要吃饭睡觉吗?”
*
庄迟最后是在沙发上睡的。
该说是理所当然还是事出突然没有其他选择呢……她总不能和顾溪眠睡一张床吧?庄迟其实在和顾溪眠聊天的过程中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并老实地这样回答了她的问题,说自己睡沙发就行。而顾溪眠思索半晌,先出房间出去看了一圈,回来之后表示很遗憾,尽管她家里房间挺多,但她刚才去看了看客房的床都没铺好,大概是因为她们家一般不会留客人住的原因。
庄迟想着之前倒是把顾溪眠家还有客房这件事给忘了,真是自主自觉地就打算好去睡沙发了。在没有客人的情况下突然喊人整理客房实在显得有些奇怪,顾溪眠倒是有心想要这么去做,但庄迟还是拦下了她,自己飘飘忽忽来到了沙发。
毕竟顾溪眠家的沙发足够柔软也足够宽,睡起来也挺舒服的。顾溪眠给她拿来了枕头被子,据她所说,那被子盖在庄迟身上就跟平盖在沙发上一样,完全没有凸起的地方,还挺神奇。
庄迟也觉得挺神奇,但还是祈祷希望不会有不明真相的人在她睡着时一下子坐到沙发上来。
顾溪眠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从屋里抱出一只玩偶来,放到沙发上,对庄迟说:‘你就抱着它睡吧,我去和我爸妈说这是给这个玩偶准备的睡床,让他们不要随便坐或者掀被子。’
大概是因为这话说出来太不像是她会做的事,顾溪眠说话时稍微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真的就这样向她的双亲说了,得到了欣然应允和几句“真可爱啊”的夸奖,庄迟远远看着顾溪眠说的轻描淡写但微微泛起红的脸,也忍不住在心里夸了一句可爱。
进食则似乎是不需要的。或者说就连睡觉也更像是一种习惯,而并非是庄迟这个状况下的必需说的不好听一点,她现在简直像是幽灵一样。但庄迟还是觉得应该不是她真的没救了,昏倒之前笔记本后面的话她没看到,搞不好就是关于她眼下这个状况的说明。
不管怎样,当时没看到的事现在也没办法,至少留在顾溪眠身边是不会出错的。庄迟就这样在顾溪眠家里住了下来,家里多了个新住客的事只有顾溪眠知道,而她对庄迟的信任度不高也不低,允许庄迟住下并替她打掩护,但在知道庄迟没办法开门后,顾溪眠在出门上学时会关上自己的房间门,虽然两个人也没就这件事聊过,但庄迟知道这是种不想要她擅自进入房间的表现。
怎么说呢,在前不久刚刚和顾溪眠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如今一睁眼就全部从零开始的滋味不太好受,但庄迟也只能默默接受,顾溪眠的信任珍贵而难以获得,而十五岁的顾溪眠似乎比三年后还要更纤细敏感一些也可能是过了三年学会了隐藏自己吧。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需要她去小心对待的。
如此就是一周过去。
工作日的时候,庄迟会目送顾溪眠出门并老实等她回来,顾溪眠家境非一般的好,但与之相对的,父母时常很忙,能赶回来吃个晚饭就不错了,所以庄迟得以能在顾溪眠回家后第一个去迎接她。等待的时间很多,但相对的,也不算是太过难熬,这主要是因为顾溪眠家里像是个宝库似的,每次庄迟觉得无聊想去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做的时候总能找到些打发时间的东西,其中书居多,庄迟自己是个喜欢看书的,看得挺开心。也不知怎么的,每次找到的书都挺合她胃口,能很轻松地度过等待时间。
但即使日子过的很悠闲,庄迟心头却始终隐隐存着焦虑。关于当前现状的全无头绪,关于如何回到原本的世界。一无所知的状况催生出不安,手里只有“十五岁的顾溪眠”这一根救命稻草,却又因为人家要上学而没办法全天候地和她在一起。即使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跟过去了大概率也不会怎么样,搞不好还会打扰顾溪眠学习,庄迟也依然忍不住会去想,如果顾溪眠愿意带她一起去学校就好了。
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下,庄迟要更为喜欢休息日,因为顾溪眠会一直在家里,尽管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端倪而和她的交流没有很多,但即使只是在视野里看到顾溪眠,对庄迟来说也已经比平日里让人坐立不安的等待更加值得期待。
她坐在顾溪眠在房间里专门给她安置的小凳子上,眼巴巴地盯着顾溪眠看,看她伏案学习的侧脸清冷干净,总会让她想起三年后的顾溪眠。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即使很清楚地知道是同一个人,庄迟也依然会在这样看着她的同时,突然觉得很想念顾溪眠。
不知道顾溪眠怎么样了。庄迟想。突然昏倒了一定会害她担心吧。那时候又下了雪,顾溪眠急起来一定顾不上去换衣服,着凉了可怎么办呢。
大概是她看得太过了,尽管据顾溪眠所说、她现在这个光球的形态上是看不到眼睛的,但正在读书的顾溪眠还是很快转过头来,轻笑一声:“怎么一直看着我。”
庄迟不太好意思,在别过头去的同时含糊着说些“没有一直盯着看只是没什么事干”之类的话,顾溪眠安静听完,低声道:“总觉得……简直像是我又养了个宠物一样。”
“……”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但说实话不是很想接受这个身份,庄迟沉默半晌,抓住她刚才话里的关键字,“你之前养过宠物吗?”
“嗯。”顾溪眠应得很干脆,“我以前小时候养过一条小狗,但在我分化之后就被送走了,因为易感期的时候会比平时的敏锐度更高,有狗毛在会让我过敏。”
“我也就只能在平时过去看看它,却不能再跟它住在一起。前些日子它走了,本来年纪就很大了,也算是寿终正寝。”
顾溪眠说着,安静翻过一页书:“……我本来是想着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再养宠物了的,但像你这种基本上不怎么用我管的……那养养也无妨。”
庄迟自己没养过宠物,但也能猜到,个中心情绝不会像顾溪眠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她有些心疼起来,还没想好要如何回应,就听顾溪眠突然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话题转的好快,庄迟被问的一愣,如实答道:“就是……睡睡觉,看看书,在客厅里到处逛逛看看有没有那盆花需要浇水之类的……啊、但我找书都是在面儿上找的,没有去翻箱倒柜地到处乱翻,你放心。”
顾溪眠看着倒不像是担心,她听着就皱起眉:“就这样?你也可以看看电视什么的啊。”
“偶尔也会看,但我担心如果有人回来我来不及反应,会被发现。”庄迟答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怎么打发时间都一样,我就是在等你回来而已。”
“……”顾溪眠沉默了半晌,唇边慢慢显出一丝笑意,却显得寂寞,“怎么真的像小狗一样啊。”
庄迟心头一跳,不知该怎样去说,而不待她回应,顾溪眠已经啪的一声合上了书,她垂眼思索了片刻,随即向庄迟看来,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