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是情敌现身,身心立马高度戒备起来,我想她丫如果撒泼上来扯我头发跟我干架,我就一脚踹翻她的老胃让她毙命当场。我侧着身子很警觉地勉强笑着说,怎么能不记得,呵呵。林月涵歪着头朝我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小鼠牙。她比以前更漂亮迷人了,看得我心惊胆颤。我沈婧向来不怕跟任何女生比漂亮,一是我自恋,二是我自信。自信加自恋,苏筱说女生这样简直就是无敌的。如今坐在林月涵身边我却莫名奇妙地觉得心虚,一点作战的能力也没有了。只是很干涩地说,真巧,没想到会遇见你。我也没有想到呢。林月涵一边发短信一边说,对了,你现在跟安幼柏怎么样?
我没有想到林月涵会突如其来地直奔主题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如果我告诉她我跟安幼柏分手了她一定特别的开心。虽然我认识安幼柏的时候他俩已经快要分手了,我的出现毕竟加快了这件事的进程。所以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林月涵,每次在学校里也总是远远地躲着她。不过我听说林月涵自从跟安幼柏分手之后人气就暴涨,每天晚上都会有很sb的男生拿着蜡烛站在寝室楼下朝她唱情歌,一颗红心表白得一塌糊涂。我看着林月涵的脸,突然觉得她并不像知道我跟安幼柏之间的事情,便撒谎说,还好吧。林月涵突然伸手在我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那就好。然后她再次给了我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林月涵的微笑在我看来总有一种更为深层次的意味。但是我不想揣摩。因为我不是那种爱拿这些没劲的事来折腾自己的白痴。我也笑着说,你这是要去哪啊?林月涵说,我外婆最近身体不好,刚好这几天也没课,就溜出来去看看她。我说,哦,我要回家一趟,家里有点事。林月涵说,回家?西宁对吗?真巧,我刚好也是去西宁。我们同路。火车是晚上十点开,眼下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和林月涵坐在肯德基店里聊天等车。我们聊了很多事情,但是凡是与安幼柏有关的事情我们都避免谈起。我一直觉得对不住她,认为是自己抢了她的男朋友,所以说话总是底气不足小心翼翼。我记得我曾为这事忏悔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忏悔得连苏筱都烦了,她用十分鄙视的眼神盯着我说,丫沈婧你真是个神经病啊,你要是再觉得对不起人家你就把安幼柏还她啊!我抱着安幼柏送我的毛毛熊,特别恬不知耻地说,我才不舍得还,我好不容易套住的,怎么能拱手让人。想到这里我就很难过。因为我最终还是没有套住安幼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幼柏便悄悄地不再爱我了。我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也不想去想,因为安幼柏最后跟我说的话已经足够伤透我的心和我的自尊,让我再也没有任何的勇气来面对自己和自己的这段感情。安幼柏说,沈婧,分手吧,我爱上了别人,对不起。一个男朋友都看不住,这他妈说不出多没面子啊。我想着想着便悲从中来,抱着可乐一口气喝掉了 400l。正喝得酣畅的时候沈寄扬打来了电话,他说,沈婧,9 点了,你还在忙吗?我突然想起原来跟沈寄扬还有约,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拿着手机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最后只好说,我现在在火车站,有急事要回家,事前没有跟你说清楚。你不用等我了,回去吧。沈寄扬说,好。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我听得出来,沈寄扬的语气里充满了难过和感伤。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沈寄扬流泪的样子。我觉得他流泪的样子特别的柔弱。而我沈婧便是罪魁祸首。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帮不了他,因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透明的玻璃窗外已是街灯明亮,我和林月涵坐在门庭若市的肯德基店内,等着时间安静地流逝。我想起那些夜晚沈寄扬跟我说过的每句话,他的言谈他的举止,他的眼泪他的微笑,他的坏和他的好。我想他此刻肯定正一个人坐在香山红叶空荡荡的大厅里,安静地等我,尽管他知道我不可能再出现。
沈寄扬,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太好,太完美,太简单,我沈婧不配也不能爱你,懂吗?沈寄扬,对不起,我也想再次拥抱每个人,但我得先学会温暖我自己,请容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自私。
夜间 12 点的时候林月涵坐在我身边睡着了,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得温暖而甜美。我不知道林月涵在心底里是不是特别的恨我。她睡着的样子十分的漂亮,长长的睫毛还在不停地一眨一眨的。想必此刻她正沉浸在某个美好的梦境中吧。我掏出手机,看到有一条许安发的短信,他说,沈婧,路上小心。跟许安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不太了解许安。我这种一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考上来的孩子,其实并不能理解许安这种过草就背井离乡的孩子的心情。说实在的,我总觉得许安是那种眸子里隐藏了很多伤痛,但却又不愿说不口的男生。他跟我在一起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让我开心,跟我讲他过得多么多么的好,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苦,他的累,他的坏心情和烂运气。他总是喜欢摸着我的头说,丫头,等哥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我就买俩红色宝马给你开。
我总是打掉他的手,说,别白日做梦了,你能买个自行车给我就感恩戴德了。就你这出息,大的我可不指望。许安这时总不再说
话。客观上来讲,许安沉默的样子很帅很好看。每次看得我自己都忍不住有点心动。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抱着我的样子。虽然违背我自己的意愿,虽然事出突然,但是我并没有多少的反感和厌恶。我想许安一定不知道,他的怀抱宽大而且温暖,那是一个大大的世界,足够容纳一个小小的我。想到这里我给苏筱打了个电话,那丫电话那头满屋子都是嘈杂的音乐声。我说你丫在那里拆房子啊?苏筱气喘吁吁地说,我在练跳舞毯减肥,这玩意真猛,五分钟就能减一斤。我小声说,减个屁,你丫都一尺八的小蛮腰了,还减,再减就没有了。苏筱特别矫情地说,我这不是要向你看齐吗?沈婧你还别以为你一尺七五有啥了不起,假以时日,老娘就能超过你了。不过我这住得实在太寂寞,要不你搬出来跟我一起跳吧。我说,滚,你寂寞你找许安去吧,反正这丫现在也不好,我正想托你照顾他几天。我现在在回家的车上,许安明天的演出我不能参加了,你看你能不能临时帮我顶上啊。
苏筱那边笑得特yd,一边笑一边说,你终于承认我唱歌比你好了吧?如果时间来得及,我是没问题。挂下电话时,苏筱突然问了一句,沈婧,你最近见过林娇吗?她还好吗?苏筱的语气带着关心也带着哀怨,听得我心口生疼。我说见过,一切都很好。苏筱哦了一声,说她好就好,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我闭上眼,靠在座位上思绪万千。我的四周都是林月涵身上的香水味道,淡淡的,但却持久不散。快要睡着的时候收到了沈寄扬的短信,发的是王菲《蝴蝶》的歌词。我将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闭目沉思。窗外是轰轰烈烈的响声,火车撞击车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一股缠绵而强大的河流,带着漫长而忧伤的思绪,流到时间和空间的尽头。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天亮,我打开手机,看见了一条林娇的短信,林娇说,沈婧,苏筱现在好吗?能帮我带给她一声对不起吗?我的眼眶突然就又湿了。你从哪一个梦里飞来 就请飞回那个梦中 我知道整个春天就系于你飘忽的翅膀 随你而来 亦随你而飞 我只能枯坐于生命的角落 看着时光完成一朵花的开落 然后坐于永恒的黑暗中……
我一直觉得西宁是个好地方,否则也长不出我这样的美女。我记得以前许安总是拍我马屁说我是西宁市最漂亮的女生。许安如此大言不惭地赞美我的时候我约摸有六七岁,还不太清楚漂亮跟不漂亮有什么区别。但是我觉得漂亮总比不漂亮好,因为总会有高年级的男生流着鼻涕拉着我的手说,小妹妹做我女朋友怎么样?一般来说这种时候许安都会准时出现,手抄一块板砖,一甩手肯定能砸到那小痞子的屁股上,许安冲过来朝人家吐口吐沫说,沈婧是我老婆,你再动一下我就把板砖扔你头上。对方早已经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哭着去许安家告状去了。到傍晚的时候一般就能看见许安的妈妈手里抄着一只拖鞋,满小区地追杀许安。许安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喊,妈妈我会凌波微步,你是追不上的,不要追了。许安小时候有过很多理想,最大的理想是希望自己可以内裤外穿成为超人。他常常一边流鼻涕一边对我说,他要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人。那时候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我只知道两个,一个是毛主席,一个是周总理,也没有想到日后会再出一个许安。那时候的许安瘦胳膊瘦腿,是远近闻名的名师杀手和问题少年,离伟大也还差着很大一截的距离。但是许安从来不放弃他的理想,总是拿一双脏兮兮的大手摸我的头发,一边摸一边说,婧,等哥哥成了伟大的男人我就娶你。我看着一脸泥巴的许安就觉得他异常的不靠谱,他这一辈子,搞不好还会往伟大的反方向上走很远。
安排妥当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群人站在加护病房的外面。许阿姨坐在长椅上,我妈妈正坐在她身边,脸上连个表情也没有。她看见我回来了,只是小声说,婧,许安跟你一起回来了吗?我看见许阿姨抬起了头,布满憔悴的脸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眼泪,我不忍心告诉她许安没有回来的事实,只好撒谎说,恩,他还在路上,很快就能到了。说完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跑到走廊的尽头给许安打电话,他的电话通着,但却没有人接。我想许安此刻正在台上唱他写的歌,声嘶力竭,酣畅淋漓。许叔叔是在凌晨一点多突发脑溢血的,好端端的一个人,一下就不省人事了。我想着想着就很哀伤,不由自主地觉得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上一秒和下一下秒,天上人间。许安把电话回拨给我已经是当晚 8 点半了,他说,沈婧,我现在在车站,明天就到家。我拿着电话站在夜风里一直哭,我说,许安你td混蛋,你明天还回来干什么啊?你爸爸没有了你知道吗?再也没有了。从医院回来已经是深夜了,西宁的大街一到晚上就显得特别的荒凉,连出租车都没有几辆,到处都只是宽广的马路和街灯。我坐在自己床上,透过车窗望着空荡荡的马路,感到心里也空荡荡的。我鬼使神差地给沈寄扬打了个电话,我说,沈寄扬,我很难过。沈寄扬电话那头显得很紧张,他连忙说,怎么了沈婧?出什么事了?我说,我好朋友的爸爸去世了,我很难过。沈寄扬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沈婧,如果你想哭就哭一下吧,我
陪你。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不在了,所以我很能理解你朋友的心情。沈寄扬的话让我陡然一惊,他没有爸爸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没想到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以前对沈寄扬太不好了,太任性了,便小声说,寄扬,对不起。沈寄扬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都这么多年的事了,我早就习惯了,你现在是在家吗?我说,恩,是在家,后天回学校。沈寄扬说,那后天我去车站接你吧,好不好?沈寄扬的声音细腻而温柔,让我心头不由自主地突然一阵温暖,我说,好啊,当然好。我觉得沈寄扬肯定是没有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有点喜出望外,他说,那你早点休息吧,已经很晚了。我挂了电话,用被子把自己埋了个严严实实。我想许安现在应该已经在回西宁的火车上了吧,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一路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一路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