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并没有想到,卫生部关于高价门诊试行3年的批文与关于增编检验科室合同制工作人员配合一线临床科室的批文会同时下来,且下来的这么快---这甚至让他觉得措手不及。
一时之间,若干要开的会,要见的领导,律师,合作方,要签的字,要备案的文献,都赶在了这同一个上午---这个他计划中,要在普外科开全科会议宣布重新划分临床专业组,增设轻症病组的这个上午,齐齐地扑面而来了。
在放下电话之后,凌远犹豫了近5分钟,然后是打开笔记本重新规划时间流程,精确到了分钟的范围;给李波电话,让他通知会议改时间,放到下午5点之后,然后就开始了这样短到呼吸似乎需要变得更急促,而长到似乎永远也过不完的一天。
六点半钟,当一个月之间,最先由李波建议,几位高年主任认同,调查了一些过去患者的意见得到好评的主治医生杨立新,作为未来第一任轻症病组组长做了一个详细的工作计划展示,并由李波补充若干意见,几位主任提出一些建议之后,在场的外科大夫们,依旧低声议论这个在国内相对甚新的概念。被宣布第一播分到轻症病组的另外两位低年主治和三个住院医生,倒是多数都显得很有兴趣,提了不少问题,尤其是关于操作机会与操作安全方面的期待与顾虑,唯一郁宁薪自听见了自己名字,便只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一句话没有再说,直到杨立新请未来的几个自己的兵表达意见和建议,特地点到了一直不说话的郁宁馨时候,她却望着李波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这个决定还能改吗?”
杨立新本来点到她的时候便就头皮有些发麻---大小姐最近工作态度翻天覆地地转变,对自己也就顺带地少了许多顶撞和无礼,然而他心里隐隐约约地猜着原因,于是依旧对她十分谨慎小心;这时,毕竟是要作为未来组长,当着全科医生,若干前辈,总不能特别跳过她去,而果然,她就再度给自己出了难题。
杨立新一时脑子短路,忍不住地去看李波,李波却仿佛没有看见他的求助目光似的,只如任何一个其他医生一样,等着他来回答这尴尬的目无纪律的问题,他只好咽了咽口水,努力回忆当初李波跟他讨论的若干细则,尤其是与下属交流解释的部分;尽量镇定地对她道,
“每个住院医生都会轮流进入轻症病组,这是对你们基本功的很好锻炼,又培养你们在能力范围内承担更大责任,是……是很好的锻炼。只有先后,没有进或者不进。”
郁宁馨依旧瞧着李波,后者却依旧仿佛没有觉得,只是比任何一个其他‘看热闹’的大夫,脸上的神色更平淡些。
她双手抓着桌沿,似乎想站起来,但终于还是又坐回去,迅速地抬起下巴,咬着嘴唇好一会儿,终于低声道,
“那我没有什么意见。我也不懂。在什么组都是干活,杨老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罢,低下头去,头发甩过来挡了半边脸,两手拧着白大衣胸前的一枚扣子转。
杨立新有些惊讶地松了口气,旁边若干人也都多少地奇怪她相对顺从的反应,便就连凌远,都怔了一下。随后,李波再又讲了一些细则,护士长强调病房管理,到了墙上挂钟显示着6点45分的时候,李波看看凌远,然后站起来说道,“轻症病组,这是个对于我们甚新的概念,虽然我们参考国外例子,又查阅了文献,也针对我们医院我们科病人的具体情况设想了不少问题,但是毕竟真正的问题,一定会有我们没有想到的,会在实行过程中,一点点地出现。我们各专业组组长,虽然不直接干预轻症组工作,但是随时都会帮助轻症组一起解决专业以及非专业的问题;希望最终能达到人力与其他资源的最好配置,对于我们的临床工作和教学工作,工作质量与工作效率,都达到双赢的结果;而如今,我们又即将有检验科室24小时值班制度的配合,理论上,应该能够减少因合作不当,病房与其他资源利用缺乏效率带来的问题;但是既然是项目初试,我相信,过于顺利一定不正常,磕磕拌拌才正常---也才能杜绝更大的隐患。所以新到轻症组的同事请有准备但是不要有压力;其他的各位专家和所有同事,请有期待但是要宽容更重要的是,随时提供配合和帮助。”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散会。”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候,凌远不自觉地居然有些茫然---这一天,居然就真的,快要‘过去’了。
然而,当周明夹着一摞病例,b超ct片子,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旁边看片的墙灯处开始插片子的时候,他才再又意识到,对于他而言,却又还有另外一部分在之后----明天,将要进行严平安的肝脏移植手术。
周明将几十张片子在看片的墙灯上插好之后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已经都离开了,他才要叫凌远,却见他闭目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干脆就放轻轻走出去,在会议室外面打电话叫了医院旁边,他和凌远最常光顾的那家潮州菜的外卖让送到医院门口,自己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谢小禾打了个电话,说笑着,出了外科楼,穿过花园,停车场,门诊
楼,正见着潮州餐厅,做的菜最对自己口味的厨师老徐提着打好包的餐盒往里走,周明迎过去,老徐把餐盒递给他边随口问,“周大夫,可有日子没看见您来了。我这嘀咕,我手艺退化了?上回瞧见小李大夫来吃饭,我特意问他,说您出国交流去了。这不,今天正好轮我下班,看见前台记要外卖的是第一医院的,周明,我说,我送,想您了。做菜能碰见会吃的人,也不容易。”
“多谢您惦记。”周明跟老徐一向说得来,自己更没少跟他讨教过潮州菜的做法,这会儿接过来付了钱,笑道,“我就回来一周开会,然后还得回去吃鬼子饭。尽想您做的菜。那边儿料也不全,东西也不对。”
“嗨,哪儿能有家好?”老徐一贯话唠,“我前几天还想您来的。我老婆同乡的亲戚,您前年给做的肠瘤儿的手术,肚子上打眼不开刀的,说特好,最近刚在当地复查了,一切都正常,复查那大夫没口子地赞了半天这手术大夫。要说,刚开始,他还埋怨说我给他介绍的不好,说周大夫您挺冷。我就跟他说,这我看人不会错,这来我们这儿吃饭的第一医院的大夫多了,一来二去,听他们闲话都听出个门道。”
这绝对不止是第一百次听见关于自己态度的抱怨―――固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得知;周明想起来昨天凌远的说话,略微苦笑,没答话,才要走,老徐又问道,“这点儿了,还在医院加班儿啊?就回来一星期也这么忙?不是回来歇歇啊?”
“哦,这周我不忙,主要就是两个要演示的手术和明儿这个给一个小孩的肝移植手术。难度大风险大,所以我跟主刀的大夫尽量把准备再做充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