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逐山摇头。

“我不会认错,”半晌,他才说,“我能感觉到。我承认人工智能很聪明,远比人类聪明,能把所有真相都抹杀修改……但我还是能感觉到。”

“我不知道是谁给你下达的指令,但我很肯定,她在骗你。”贺逐山抬眼,本能地偏头,几乎是个不易察觉的动作,轻轻蹭了蹭阿尔文搭在他脸边的手。

“你不是一道程序,不是一条冰冷的代码,我不记得从前发生了什么,但我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还很确定一件事,”良久,贺逐山平复情绪,看着阿尔文的眼睛坚定道,“你在说谎。”

“你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完成那道指令……而是你对我抱有,和我对你完全一样的感情。甚至更多。”

“你喜欢我,”他点了点心脏,“我能感觉到。”

“阿尔文,”他说,“我必须赌这一次。”

他盯着阿尔文,语气状似轻松,手却下意识抓紧了对方衣角。

“赌什么?”阿尔文轻声道。

“我要离开这里。”这人眼眶还红着,泪痕亦未干,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上,但眼睛亮晶晶盯着人的样子,就像一只阿尔文无法拒绝的猫。

“就赌这一次,”猫说,“你一定知道什么……帮我。”

“如果失败了,我心甘情愿让你迭代。”

*

阿尔弗雷德通过外骨骼数据线接入阿尔文的脊柱,下载好的补丁文件便源源不断涌入安装。皮肤开始自发愈合,很快,那些绿色的字符串又被包裹着重新藏进身体深处。

“现在怎么办?”不远处大型抹杀程序越来越近,阿尔弗雷德担忧问道。

“去找‘门’,”贺逐山说,“‘门’可以送我们出去。”

阿尔弗雷德狐疑地瞥向贺逐山,又望向维序官——男人没说话,只是一直抱臂靠在落地窗边,凝视远处天际不断交融的红与黑。

阿尔弗雷德收回目光,对眼前诡异的气氛更加摸不着头脑:“‘门’?那是什么?”

“据说是被安置在这个世界的一些出口。权限比系统还要高,系统一直试图删除它们,但系统也做不到。”

“还有比系统权限更高的东西?”

贺逐山扫过去,阿尔文顿了片刻才开口:“有,不过我并不清楚具体细节。它甚至早在新世界诞生前就已经存在了。”

“你知道门在哪?”

“不知道。有几个可能性比较高的地方,之前失踪过几个程序……我们得去碰运气。”

“而且现在这是唯一的出路,”阿尔文不再看远处的删除程序,打开内部系统,“你们已经上了待清除名单。”

继续浪费时间无异于坐以待毙。

于是引擎重新点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越野车再度驶入黑夜。

车身撕破狂风暴雨,如一柄锋利短剑,沿着高架桥驶向城市另一边。

贺逐山透过瀑布般的车窗向外看,桥下河水汹涌翻滚,巨大的机器装甲正在肆虐。

炮弹锁定了这车非法程序,追踪着紧咬越野车的尾巴,阿尔文从后视镜里瞥见,熟练打转方向盘轻巧躲过。

炮弹落下,彻底炸毁高架桥,就在越野车腾空飞向彼岸时,贺逐山脑海中无端闪过一个声音。

“我也会老,我也会死,我也可能会再次把你遗忘……”那个声音轻声说。

“但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