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落月点点头,说道:“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因为我从未见过真正的‘狼妖’究竟是长得什么样子,所以也无法百分之百就笃定地断言,现在在敌营之中布阵施法的‘狼妖’,就一定不是‘藏书阁’中封印住的那一只……我只是个人觉得,上古法阵是何等厉害的法阵,哪里就有这样轻易就能够被破解的道理呢?……即便是那只狼妖会冲破上古法阵的限制,成功地出来害人,照理来说,我们碧波潭中的长老们也必然不会不管不问——唯一的一个解释,就是……那狼妖,根本就不是从‘藏书阁’之中出来的那一只。”
钱御麟点点头,应声说道:“你这样说,也是很有道理的,只是……不管现在敌营之中施法布阵的‘狼妖’到底是不是一个冒牌货;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分别呢?……”
的确,即便能够确定这个人不是真正的狼妖,对于他们而今破阵,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敖落月心中知晓钱御麟此刻心中真正忧虑的到底是什么,便说:“也罢,我知道你心中只想着破阵之事,此刻我也不便吵你,你只忙你要做的事情便罢了。”
说完了她想说的话之后,她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记得的,她当然记得——
她记得那个人,当年,那人一头像瀑布一般的秀发于顷刻之间披散下来,于一瞬之间就变为一片雪色,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开,绯粉色的瞳孔幽暗深邃,且也带着三分俯视芸芸众生的超然淡漠,那人的神色是那样的疏离且沉默,之手投足之间,一颦一笑之间,那人抬眸时候的那般神色,那人巡视四周时候的样子,那人玄铁一般的墨色长袍,那人于赤裸着的脚踝之上各自拴着的那一粒小小的银灰色的银质铃铛……那人一抬起手,眼睛上面的金色睫毛便会微微跟着这个动作而轻轻颤动——
可是那个眼神看起来十分犀利而艳烈,能够在一掌之中就劈开敖慕鲛那十八道隐形的阵符的那人,能够只用一脚就踢碎封印的石板大门——自始至终都笃定而虔诚地相信着这个世界唯有强者才能够生存下去的那个人,他似乎在一起地方,都是可以行动自如、不受任何约束控制的。
只有她才知道,只有她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那个人说话时候的口气包含着多少轻狂和倨傲,她不会遗忘,不会遗忘了当她还是那样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小青蛟的时候,是谁在她的心里最先地播撒下的那一抹清冷而高傲的印象。
“你是何人?”
当年的杀羽墨还只是一个具有七八岁孩童身形的幼小妖怪,被师父的法阵关在一个古铜色长满了铁锈的铁笼子里,因为他当年本身就长得极其瘦小,身上又穿得破破烂烂的,因此他的脚踝和手腕都是大范围地暴露在空气之中,那时候的小小的杀羽墨,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干干巴巴的破旧包裹。一天当中的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一直在睡觉,就算是听见了门外有任何人争吵或者有人打斗的声响,他才会清醒过来。
那个时候,岁月无声、落花无情。
身为小男孩外形条件的杀羽墨在敖落月骤然闯入的时候会猛地突然抬起眼睛,一双暗夜一般漆黑明亮的漂亮眼睛,美若星辰,他那细细密密的长睫毛就像是时刻在轻轻的颤动着,沾染着清晨时分的零星珠水,碎玉片儿一般。年轻而并不更事的敖落月看到此情此景,禁不住心中微微地一颤,只觉得眼前仿佛就是被刺眼明亮的太阳的光圈儿晃了一下似的。
……没有人,在此之前,曾经拨动过敖落月敖小公主的心弦,
毫无疑问地,杀羽墨是第一个。
……或者,也是唯一的一个。
只是为什么,长大之后的杀羽墨——居然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渐渐地变成了这样一个妖气缠身的邪物……
一个冒牌货。
时光,真的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东西啊。
敖落月时常都会,忍不住这样默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