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元淳和婉清找到一片空地,开始给燕漓施法救治,燕漓刚才受那一下,相当于挨了灵微两掌,整个人已是经脉俱断,奄奄一息。
元淳调了内息,将内力源源传入燕漓体中,几个时辰之后,燕漓终于醒了过来。
“婉清”燕漓轻轻的唤着她,嘴角一丝笑意,那意味竟然像是,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婉清扶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眼泪不住的滴落,“燕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燕漓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婉清,我刚才已经去冥府转了一圈,见了阎王,我对他说,不要消除我的记忆,我下辈子,还要找到你,我要记得你的样子,你知道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婉清泪语不清。
“他说,他说,那个姓庄的姑娘也不会忘记我的,永生永世,不会忘记。”说完,笑着闭上了眼睛。
“燕漓,燕漓……”婉清搂着他,不住的轻声呼唤,仿佛燕漓只是做了一个梦,自己也只是做了一个梦,等梦醒了,一切都还在。
三天之后,元淳带婉清回到了鹿鸣山,在后山,为灵微建了衣冠冢,将青霜剑埋于其中。燕漓的青冢也在后山,远远看着那片云杉林。
此时的婉清已经是心如死灰,不练功,不练剑,不吃不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鹿鸣山是空的,云杉林也是空的,鹿镇也是空的,一切都空了。燕蘅上山来找过她,因为一直没有哥哥的音讯,婉清,是燕蘅唯一知道的人了。
当燕蘅看到婉清,她看到的已经是一个骨瘦如柴,眼神空洞的躯壳,元淳领了燕蘅去后山,说了经过,燕蘅一阵痛哭,后来,燕蘅回到家中,似乎什么也没说,因为鹿镇上流传着燕府的公子在东都离奇失踪的事情,又有说被什么神仙带走了,总之,人是找不到了。
婉清也不知过了多久躯壳般的生活,一天晚上,昏睡之中,燕漓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那么逼真,那么触手可及。醒来之后,梦中欢笑还挂在嘴角。只有这个时候的婉清,才是稍微有一点人的生气的。
婉清走到院中,皎洁的月光下,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她回过了神,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嫏嬛阁的院子里。这里,原来自己心里最挂念的,是这里,和燕漓一起在嫏嬛阁的那些时光,日日夜夜,想到这,往日时光浮现,婉清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神采,而现在,物是人非,眼中的神采又黯淡下去,寂静如死。
忽然,婉清的耳边掠过一丝哭声,是谁,还在这里哭呢,就连守山的大娘们都早已不在了,谁还在这山上哭呢,难道是绯雪的回魂,这声音,这么陌生,又有一点熟悉,婉清走近了那哭声,是在嫏嬛阁的首层,隔了窗棂,婉清看到,元淳抽泣的肩背。
元淳从来都是大师傅,从婉清记事开始,她就是大师傅,面容是端庄而严肃的,背影也是肃然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元淳抽泣的肩背。
元淳泣然而坐,地上放在转天铃和幻音之笛的碎片,是灵微冲破封印留下的,元淳细细的喊着灵微的名字:“灵微,灵微,你不要魂飞魄散,你回来吧,你回来吧,灵微,灵微,你快回来,快回来。静真,你劝劝灵微,让她不要这么任性,我们三个,就数你脾气最好,静真,你快劝劝灵微,她太固执了……静真,我去找你们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把灵微找回来,好不好?”
“静真,你知道吗,现在鹿鸣山,空荡荡的,就只有我,还有婉清,婉清现在也不吃不喝,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说,谁说当大师傅的就一定知道怎么办,静真,以前每次有事情,你都会和我商量,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静真,我们一起去把灵微找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如果不是亲见灵微在青霜剑下魂飞魄散,婉清相信元淳一定把她找得回来,等得回来,但是现在,元淳的样子……灵微不会回来了,静真也不会回来了。
是的,就像对于她,燕漓也不会回来了。
婉清忽然泪如雨下,冲刷着她的面孔,和沉积已久的内心。她忽然明白了,也开始心痛元淳,元淳白天到底是怎样的绷着,在她面前维持了大师傅的形象,宽慰她,还每天端了粥,劝她多少吃一点。
其实元淳自己的内心,坍塌的比婉清还要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