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漓,让婉清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点活的意思和活的期盼。
如果婉清现在死了,路人会哀叹死了一个样貌还算清秀的姑娘,鹿镇上认识她的人会赞叹这个鹿鸣山的姑娘为人其实不错,元淳会心痛她说她做傻事。只有燕漓,会回想她的一颦一笑,会在走过鹿镇的石板路和云杉林,用一幕一幕的回忆,复活她这个人,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捉弄他的玩笑,和那一点一点的小心思。如果她死了,燕漓的心里会像生生被剜去千丝万缕的心肺,如同一个一直拄拐杖的人突然被抽去拐杖一样,他不会死,但会像突然不会走路一样,跌倒在地。
婉清现在一颗死了的心,需要找到燕漓,才能一点一点的复活。如同溺在水底的人,循着那一丝丝的光线,寻找一个可以潜上来的出口,然后深深的,大大的呼吸一口气。
她顺着燕漓赴考的足迹,希望早日追上他。从越州,到润州到扬州到寿州到蔡州,她边走边打听,人多的地方就步行就歇息,人少的地方就御风而行翻山越水,昼夜兼程,魂不守舍。路过集镇需要喝水吃饭的时候,就稳住声音和茶寮面摊的小二说几句正常的话,出了集镇,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五日之后,在东都洛阳的进喜街文昌巷的一家客栈,婉清坐在二楼回廊的位置,看着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悬了几天的心忽然有着落了。
燕漓似乎也察觉有人注视着他,一抬头,看见婉清,不觉呆了。
房中,守着一盏烛台,婉清又喜又泣,宛如一个孩童一样,收拾不了自己的情绪,只任各种情绪袭击过来,又毫无掩饰的在燕漓面前流露出来。
此时的婉清觉得,还有这样一个人,让自己不至于心如死灰,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燕漓先是给她斟茶,后来又给她倒酒,一小杯一小杯的倒酒。
他看了出来,婉清的心里实在是太累了,她这些天一直绷着,直到几杯酒下肚,微微醉了,整个人似乎才在酒醉之中稍微舒缓下来。
婉清伏在燕漓的肩头,即使醉了,睡了,眼角也还是湿的。燕漓让她伏着,不敢动,直到听到了匀长的呼吸,知道她睡得沉了,才把她抱到床上,支好枕头,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放下帘帐。自己悄无声息的溜到了隔壁卧房。
第二日,婉清醒来,一觉好睡,几日的疲劳缓解,身体似乎都得到了修复,浑身轻松。掀开帘帐,燕漓已经在桌边坐着了。燕漓说道:“你醒了?我让小二备了洗脸水,我先到楼下等你,你梳洗好我们一起用饭。你今天的神色好多了,不像昨天,一副愁眉不展,生无可恋的样子。”婉清轻轻一笑,“今天看来,生有可恋。”
燕漓笑道:“庄姑娘终于知道和我开玩笑了,阿弥陀佛啊。”
婉清假装愠色,瞪眼看着他,燕漓说道:“这才是婉清。”一脸放心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