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礼已经辞职,除了处理卖房事物就是在墙边盯着锁。叶清送的钥匙扣还干干净净地挂在那里,而周围的锁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他允许自己在搬离这里之前放纵几天,他在心里和小烟请假,让她允许他暂时忘却对她的愧疚和怀念,只想念叶清。小烟是他要用一生铭记的人,而叶清只是人生的过客。他告诫自己:“只有几天而已,最后的几天。”
他发觉有关叶清的一切都那样清晰,从他发现她身上的一些优点开始注意她时起,就能追寻时间的轨迹想起她的点点滴滴,而最让他不舍的,也是她对他的关心。即使他正和她冷战,她也愿意投来关切的眼神,不会在这种时候计较前嫌不理他。张礼想:叶清果然善良啊。他觉得他没有那样的资格享受她的善良,他一向安于自生自灭。
他最终将墙壁收拾干净,上面的钉子记录锁的痕迹,屋里的所有锁头都被他打包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他最后看一眼叶清送他的钥匙扣,然后扬起手让它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再加入到垃圾的行列。
他毫不犹豫地删除叶清及他们共同认识的的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等回到家乡就换掉手机号,他就会永远消失在叶清的世界里。
他已经想象很久没有叶清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再也没人住在对门,稍微巧合一点就能与她碰上;再也没人用气鼓鼓的表情看着她,顺便送他个白眼;再也没有人满脸尴尬得需要他接她回家,然后再请他吃饭 如果云烟的死是永远无法触碰的悲哀,那么放弃叶清就是生命中更大的悲哀,因为在感情面前,放弃是件天大的难事。
张礼以为他早就接受那样的心痛,在处理掉一切之后还是觉得心空了。他在白天放弃对身体的控制权,让第二人格代替他活着,待到该坐车回家时才重新出现。
张礼在火车上打开那篇萌萌的漫画,更新了一点内容,有丝丝温暖流进心里。
张礼给父亲打电话,说:“我回来了,马上就到家了。”
八年,城市到底有怎样的变化他说不清,反正家的位置没变,那个埋葬他童年和青年时代的房子里,父母居然正襟危坐地在等他。
张礼敲门,他很久之前就把家里的钥匙扔掉了。
母亲笑逐颜开地来开门,“儿子 ”还朝他抱过来,张礼习惯性后退一小步,母亲的眼圈红了。
张礼以为: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他木然地进屋,将行李抬进卧室里,又拿来抹布将轮子擦净。按照他们以往的标准与他们打招呼,所有的话都像演员在说设计好的台词。
“爸、妈,我回来了。”一面深深地向两人鞠躬。
父亲扶住他,“别说了,快来坐。”
张礼疑惑地看着他们,难道是因为他太久没回来他们不了解他的情况,所以以为他可以光宗耀祖就改变态度了?
张礼还是一贯坐姿,无论在哪里都像一个略微生疏的客人。“妈,您身体怎么样了?”他习惯用“您”。
母亲连忙答应,“不要紧了。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她起身去洗苹果,张礼跟着她来到厨房帮忙,被她制止了,“你刚回来,肯定累了,去歇着吧。”
张礼站在那有些为难,“不用了,还是我来吧。”他将手伸进凉爽的水里,提醒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将洗好的苹果端上桌,摆在父母眼前,母亲却拿了一个大的递给他,他愣了一下。
“拿着。”母亲直接塞进他手里。
这又是什么意思?张礼真想说:“我是你们的耻辱,在行内也不算什么厉害人物,你们演这出干什么?”可是他没出声,莫名其妙地握着苹果也没吃。
张礼真觉得这样压抑的气氛比以前他们训斥他时更难熬,在他们做晚饭前他就起身说:“我该走了。就不在家住了。”
母亲张张嘴,好像很不舍的样子,父亲挽留他:“这是你家,你还要去哪住?”
张礼借口说:“一个人住惯了,明天再回来。”他不管他们那是假装也好不是假装也罢欲言又止的样子,提着行李出了门,终于觉得轻松了。
真是奇怪啊,是狼有人性了,还是狼本来就是人变的?反正无论哪种,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感激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