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礼在年三十这天给父母打去一个电话,只是完成母亲的交代。母亲开了免提,让亲戚们全都听见他们的对话,他听见有人说他学习好,家里人脸上有光,母亲哈哈笑着应付说:“哪里哪里。你家小云不是出去闯荡也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张礼以后可不一定有她的出息。”张礼知道这是她得意的笑。大伯母又接,“得了吧,现在一年挣上百万,没准哪天就倒闭了,被人到处追债呢。哪像你家小礼,当了医生就是铁饭碗,你可不知道,医生挣得可多咯。”张礼知道她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个数字而已,他又将手机开免提扔在一边,望着窗外满脸幸福的行人和彩色的霓虹灯发呆,顺便感叹物以类聚这词用在自家真是贴切。
云烟这时候也应该在家和家人团聚吧,她能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她家在这城市吧,可是她的口音不重,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孤单地选择留在这里还能与她偶遇。张礼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极其温柔,他都不知道他还能这样会心地笑。
快到零点了,鞭炮声掩盖夜晚的一切声音,在寂静里划破黑暗的夜,升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花。张礼穿上外套和鞋子跑下楼来到小区里,近距离感受十九年来第一个自由的春节,内心欢呼雀跃。
他感觉有人拍他一下,回过头去看到换了件黑色羽绒服的云烟。
张礼觉得自己在做梦,愣愣地站在那,她听见云烟对他喊:“干嘛一个人在这?”还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她巨大的动作幅度惹得张礼一阵大笑,他从来都没这样笑过,母亲说这样不雅。
云烟被他笑得不高兴了,“有完没完了。你是想笑到天亮么?”
张礼擦擦笑出的眼泪,“没事没事。你家在这?”
云烟说:“我爷爷家在这。你为什么不回家?”
“不爱折腾,而且没买到票。”他不能说实话只好随便搪塞一下。
“那你要不要放鞭炮?”
“我还是看着吧。”张礼习惯在外围看着所有事物的走向,不愿意参与其中。
“不无聊么?”
张礼摇头。云烟也不勉强,在几步外点起旋转的小烟花来,手里拿着棒状的来回挥舞,玩得像个十岁小女孩。
云烟问张礼:“假期有什么打算?”
张礼没将兼职的事情告诉她,好像带了点私心,“去图书馆,或者在家闲着。”
云烟嫌弃地撇嘴,“假期啊大哥,你就是这么对待假期的?”
“你不是要画画么?还能天天出去玩?”
云烟心虚地笑笑,“我肯定会发愤图强的,不过又不能在家画,我妈又该说我不务正业了。”
“那你去哪画?公园石凳?”张礼大脑短路地问。
“图书馆啦!你去图书馆我就不能去了?”
于是张礼觉得今天有了人生中最大的收获——云烟的手机号等联络方式。他甚至觉得大学可能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