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叶清和张礼照常去上班,在经常碰见的时间里互不理睬,不只是不理睬,是当对方为空气。

好像生活回到了对方没出现时的样子,可是心里总有些东西放不下。张礼觉得他会好的,一生铭记的人只有一个,不会有第二个,他不允许,小烟也不会允许。他在计划搬走,顺便换掉工作,从该消失的地方消失掉。

他在计划着换个城市生活。他想象着与叶清不再是对门,不再一个公司,不再遇见,不再有机会嘲笑她迷路再带她回来 觉得有些可怕。若是一声不响地消失是一种遗憾吧,他想至少要在走之前见叶清一面,与她说说话,对她友好一点。他这样想着,心底还是微微的疼。

他去敲叶清家的门,很久,叶清都没来开门。张礼给叶清打电话,铃声是从屋里传出的,叶清应该在家。她是不想见自己吗?可能是生命中的最后一面了,他该放弃吗?他的心在绞着疼,与思念小烟的疼痛不相上下。

此时叶清在屋里感受着另一种疼痛。她在里面愣了很久,才飘着去给张礼开门,之后又在他面前呆愣很久,才轻轻地说:“我姐姐死了,相同的死法。”她的眼神空洞,像看穿眼前的世界一样没有聚焦。张礼也感受到那种急剧攀升的痛苦,是一种熟悉的痛到窒息的感觉。他自然地轻轻抱住叶清,眼角也流下泪水。叶清则一动不动地待在他怀里,不哭不闹,安静得可怕。

张礼决定暂时不走了,放不下的东西在这一刻彻底冲破阻挡,占据整颗心。他在心里对小烟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他知道叶清是什么感觉,那些感觉也曾让他刻骨铭心。

他知道叶清还不相信,他也不信。几个月前还和他有说有笑打招呼的邻居,忽然从世界上消失了。最痛苦的就是关于她的记忆那么清晰,而且会永远存在于脑海里;你总是以为她下一秒会站在你面前和你谈论近期发生的趣事,你可以过去拥抱她,感受她带给你的温暖,但是她冰冷的尸体就躺在那里,眉目紧闭,那么安详;你会害怕没有她的日子里自己如何活下去,太多习惯应该伴随她的消失而消失 这是张礼对记忆最深刻的感想,他知道此刻的安慰无济于事,他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他在不断流泪,替叶清流,替她姐姐流,替小烟流,替他自己流。

叶清说:“放开我吧,爸爸让我去殡仪馆,表哥已经来接我了。”她看见张礼奇怪的表情,读不懂原因。

张礼擦擦眼泪,拉着她,陪她安静地下楼,去见一个她以后再也见不到的人。他的手在出汗,掌心的温热却没有传给叶清,叶清的手依旧很冷。

叶清的表哥是主美杨哥。张礼将叶清交到杨哥手里,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心里充满迷茫。他想起了之前疑似跟踪他们的那个打扮怪异的人,他觉得那人更加可疑了,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外面闲逛,但是最近并没有见过他。

叶清和杨易往殡仪馆赶。小时候,叶清除了和姐姐一起玩就跟在杨易后面,把他烦的要命。两人长大后关系也很要好,她会挎着杨易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拉他陪她逛街,杨易经常说她长不大。这也是长大后杨易第一次拉着她的手,那掌心很热,没有张礼那样汗涔涔的,也让她很温暖。叶清的手还是凉的,透心凉。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叶清呆呆的被他拉着走。

殡仪馆里有时断时续的哭声,叶清没看到哭的人,但那哭声特别清晰,带着强烈的悲伤流进她的心里。叶清也落下泪来,一股一股连续不断。叶清没听过母亲哭,母亲本就是个乐观的人,加上家里两个女儿乖巧懂事长得又漂亮,她从来都喜滋滋的。只是这次,叶清看到母亲几乎哭晕在父亲怀里,父亲的眼圈也是红的。叶清走过去抱紧他们,轻轻地说:“还有我。”她的声音是哑的,连舌头都是干涩的。

一家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很长时间,融成了一座雕塑。杨易来提醒她该办的事情还得办,他们才彼此松开。

叶清觉得自己特别清醒,然后心中也有了决定,一个不能告诉所有人的决定。

姐夫是半夜赶到的,他之前在外地出差,听说妻子出事买了最近航班的机票飞回来。他满脸疲倦,失魂落魄地走过来,在妻子身边跪下,又在老丈人一家面前跪下。他浑身颤抖,说自己没有保护好爱人,他那样忏悔地跪着,很久不肯起来。

一家人一夜未眠,坐在一起看着对方,生怕移开眼睛对方就会消失。叶清也决定先搬回家住陪陪父母,还有葬礼的事情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