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日没夜的劳作,铁打的身体都扛不住,陈一江终于把自己透支了。
已经下过一夜加一早上的雨,到中午雨势变小,到处湿漉漉的,路面打滑。他开车去一个小区看现场。前面三岔路口处他得向右拐爬一个小坡。他打了转弯灯,正准备转上去,一个老人突然出现在车头。他刚想放慢车速让老人家先过,后面一辆重型卡车黑压压地向他压过来,他向左看,旁边车道上挤满了车。其实他只要直行就好,但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发昏,急速右打方向盘。车子沉闷地撞在石壁上。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好像是在久远的时空里很深很沉地睡了一觉,没有做一个梦。是不是一直这样睡过去,就可以把她忘记,不再痛苦?如果能够,他情愿不要醒来。
然而他还是醒了过来。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白色的墙,蓝色的窗帘。这张床很奇怪,不是平时躺的那张,我的房间里没有空调……
他听到遥远的地方有模糊的声音传过来:“醒了,醒了……”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他的意识回来了。
他动了一下头,眼前是一片熟悉的脸,都闪着同样的表情。不——他捕捉到了——有一个不一样。那是宽厚的、让他安心的表情,是小时候他被别人欺负时把他挡在后面的表情,是替他背过无数黑锅、承受过父亲很多巴掌的表情。他对着那个表情笑了:“你来了。”
“嗯。妈要来,被我们劝住了。你知道,她晕车。”
“你把我弄回去。我不要住在这里。”
“你很虚弱,不适合坐车。”
“我要睡在自己的床上。”
陈一川给他对好药,挂上输液瓶,忙活了一阵,终于歇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床头柜上相框里的一幅和谐画面吸引了他。他把相框拿了起来。
“这个女孩有点面熟啊。”他想了想,“对了,她不是于昊文的女朋友吗?”
陈一江想起来了,哥哥是见过李秋禾的。那是大四那年的秋天,于昊文的妈妈生病了,家里没钱她不肯去医院。于昊文只好把哥哥请到家里给她治疗。星期天,李秋禾买了些水果随着他们一起去看她。他记得那是李秋禾唯一的一次进于昊文的家门。
“你这张照片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于昊文的老婆不是这个啊——是你让他们分手了?”
“我很后悔没有这么做。”
“她人呢?”
“在这儿。一中老师。”
“你是为了她来这儿的?”
“不是。我最近才遇到她。”
“怎么回事?看你失魂落魄的,把身体都搞垮了,是她不喜欢你?”
“当初……因为于昊文伤了她。”
“是你伤了她还是于昊文伤了她?”
“两个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