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江简单地整了一个小火锅。李秋禾全程观瞻,只帮着舀了两碗饭。坐下后,她也不吃,两眼木呆呆地瞅着陈一江,筷子在碗里戳上戳下,就跟傻了一样不往嘴里送。
陈一江不理她,只管自己吃。看他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了两碗饭,李秋禾终于活了过来,她单手撑住半边脸,凑近他:“说吧,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陈一江神色自若:“我说过喜欢你吗?”
李秋禾扔下筷子,一根根地掰手指:“第一,你说你找了我五年;第二,你接送我回老家;第三,重点——”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按亮,把屏幕一面朝向陈一江,“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一个接近三十岁的男人,每天到一个接近三十岁的单身女人那儿做晚饭吃。这说明了什么,你说啊?”
“说明这儿适合做晚饭吃。啊,真好吃!”陈一江明显不配合她,夹了一块白菜放进嘴里,嚼得“欻欻”响。
李秋禾伸出筷子去拍在他碗上:“不说清楚别想走!”
陈一江双眉一挑,笑了:“要留我过夜?”
李秋禾忙收回筷子,气恼地拍在自己碗上,扭过身去,不再说话。
陈一江站起身,把她的筷子从碗上拿下来递到她面前,这会儿不再戏谑:“要跟我吵架,得先吃饭,否则哪有力气?”
李秋禾接过筷子。陈一江把她那碗饭倒在自己碗里,重新舀了一碗。她一把夺过来,狠狠地扒拉了两口。
两人再不说话。陈一江夹了些煮熟的菜放在她碗里,又往锅里放了些菜,看着她吃。过了一会儿,他深黑的眼眸隔着锅里冒出的水雾凝视着李秋禾,再次开口:“李秋禾,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不好!”
陈一江脸一沉:“为什么?”
“长得太好看,觊觎的女人太多,没有安全感。”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噗——”李秋禾一口饭差点吐在锅里,她忙捂住嘴,“片叶不沾身?你好意思!徐曼妮为你哭得死去活来,谢安辰……”提到这个名字,她的神色瞬间黯了下去。
陈一江一呆,半晌不语,继而沉痛地低下头:“对不起!”
李秋禾无所谓地摆摆手:“咳,没什么啦!都过去了!就当是为成长交的学费吧!”
陈一江抬起头,眼神里装着从未有过的期盼:“但其实,我和那些女孩……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是给你看的,你相信吗?”
“为什么要给我看?”李秋禾盯着他的神情想了想,脑子忽然清明起来,“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女孩,你可以去追啊!如果她有男朋友,你可以去公平竞争啊!女孩自己有判断力!为什要搞那些伤人的把戏?”
“对不起!”陈一江又低下头,又悔又痛,“不过,在谢安辰和昊文那样以后,我再没有和任何女孩交往过,直到现在。我其实……这么多年来……”
“那又怎样?”李秋禾打断他,神情愈发郑重,“当一切已经发生,当我已经放下的时候,你跑来给我讲这个,有意思吗?别做戏了!”
“我没有做戏!”
“总之,你和于昊文都不是好东西!于昊文是我看错了,而你,我从来没有好感过!”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了。我想安安静静的,重新生活。”
好像蕴蓄了千年寒气的冰把陈一江兜头罩住,使他手脚冰凉,而内心却又好像被烧起了一团火,剧烈地灼烤着他。他的手指蜷曲成拳,泛着惨白的光,微微颤抖。他极力稳住自己,半晌才艰难地低哑出声:“只要你开心就好。”
不怨李秋禾如此愤恨,实在是曾经的伤痛太过惨烈。这伤痛承载了这么多年,她本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总归会淡去,谁知道陈一江出现了,那些被她压抑住的,或者消磨掉的,就如沉在水底的渣滓,一搅,又浮了上来。开始她还在他面前装傻弄痴麻痹自己,而今既然已无法再假装看不见,那就把它铲除掉吧。
大三春季学期刚开学,春寒料峭,阴雨绵绵不绝,天空还没有放晴的信号。李秋禾裹着厚厚的冬衣,依然抵不住入骨的冷。晚上,她和罗雅琳一起跑到图书馆自修室学习,因为那儿人多温暖。她这几天总是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定,中午还在宿舍失手打碎了热水瓶。她强迫自己背了几个英语单词就实在背不下去了。她开始东张西望。自修室里各学科各年级的人都有,她看到了一个熟人——谢安辰。准确地说,是对方正向她走来。见她看见了她,谢安辰点了点头,并指了指外面。她明白了,小声对罗雅琳说:“有人找我,我先走了。”罗雅琳正读着一本李清照的词选,闻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