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江回到y市后,转身跑到重庆去待了两天。
他坐在朝天门码头的石阶上,踽踽独行在解放碑的街道上,心中无限苍凉。这样的事情,明明知道不可求,明明知道很傻很天真,明明知道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明明知道最终的结果,可他就是放不下。他已经背负了这个秘密五年,不在乎再背几年。“几年呢?”他又毫无希望地想。
他本来打算再多逛两天,到第三天上,表哥在电话里一通咆哮,把他拉回了y市。
他这家装修公司是和表哥合伙的。大学毕业后,他在省建筑设计院供职一年。表哥找上他,说想开一家装修公司,要不要一起干。他想了一晚上,同意了。表哥负责工程部分,他负责业务、设计及其他部分。公司小,但一直在稳步发展。
前段时间,他和表哥用尽了手段,终于脱颖而出,招标到区人社局新大楼的装修业务。这是他们目前为止接的最大一单生意,工程大,任务紧,尽管他已经做了万全筹谋,但难保表哥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不上火。
他赶到施工现场时,天空飘起了雪花,想着气温越来越低,难道是运输材料没有防水?墙面腻子刮得太厚?石膏板开裂了……
他冲上三楼,只见表哥靠在窗边抽着烟,工人们三两个蹲在地上不说话,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双手抱胸站在中间。听到脚步声,众人都抬头看向他。
他径直走到表哥身边:“哥,怎么回事?”
“你问他!”表哥圆睁双眼,瞪向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主动走了过来,一板一眼地说:“你是这里的设计师吧?你好。我是人社局办公室主任助理,我叫岳伟,受我们主任委托来看工程进度。这一层计划是给我们社保服务中心的,我发现你们设计的风格不适合面向群众、服务群众的理念,所以……”
“放你娘的狗屁!”表哥一口唾沫星子喷在岳伟脸上。陈一江连忙把他拉开。“活儿都干完了你来说,早□□去了?!”
“哥,怎么说话呢?”陈一江呵斥。
表哥回过味儿来,脸撇在一边,不情不愿地说:“行了!我没读过什么书,不会你们那些文绉绉的。”
陈一江转向岳伟:“我哥不会说话,兄弟别介意。这样,关于设计风格的问题,我们样本拿出来后,和你们局里有关领导都有沟通,合同里都有清楚记录。如果实在要改,我们都按合同来办。你先回去和你们领导说说,再来找我,可以吗?”
岳伟想了想,点点头:“也行。我一会儿再过来。”说完,下了楼。
表哥见陈一江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了,而自己发了半天脾气,屁问题都没解决,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解释:“这不是到了年关,账还没拿到,工人等着拿钱回家过年吗?我又最恨打官腔的,一急,就……”
“你急就解决问题了?哥,长点记性!说话要过脑子!做事情不是靠样子凶,靠嗓门大。”陈一江对这个表哥很是无奈。他年轻时不好好念书,干了些江湖上的事儿,也算是个人物。后来年岁渐长,结了婚有了孩子,总算浪子回头,就开始包工程,实实在在地做事。大概还是吃了些少文化的苦,才想起他这个读大学的表弟。陈一江当初答应他辞去工作,一方面自己固然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另一方面也确实被他那份诚心打动。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表哥总改不了他冲动易怒的毛病。
“你说他会不会再来闹哇?”表哥忽然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