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是往常的两人分量,但阢尔夏没至怀宁殿用膳,古晓霖捧着瓷碗食筷,墨秋白月立在一旁,古晓霖将白月遣出去,留了墨秋。
「汤药等我睡前再送进来。」她交代墨秋,夹两样菜入碗。
「姑姑,陛下断不可能允许姑姑离宫,后宫妃子们都盼望怀上皇子,后半生才有依靠……」
「墨秋,我自有打算。你瞧今日陛下在意我吗?这么多膳点,我勉强进完就要难受两个时辰,他已不在意我好不好受,你说说,陛下今日不在意我如何,未来日子真会在意我离不离京?我绝不能怀上,一旦怀上,定是走不了,不怀,将来离京是有可能的,我想回家乡去,宫里我住不惯。」
「姑姑……」
「我原也相信陛下对我是真心的,如你所说,他将我捧在手心上疼,才为我做了许多事,但今日我才晓得,谁能入他的心他便宠着谁……」
「姑姑,妃子们不能争宠吃味,要贤慧大度。」墨秋赶紧提醒,幸而白月不在,「陛下是真心对姑姑好,礼安也提过陛下打碎十六道食盘,消气后忙哄着姑姑,陛下不曾对谁如此——」
「好墨秋,我没怪你,人心我懂几分,没得到之前,他当然哄着。我虽未经男女情事,却多少明白男人心思。他欢喜谁宠着谁,用不同法子疼宠……打碎食盘来哄我,不过是法子之一,他为妃子造荷塘、为我填一亩药田,不过是变着法子宠爱女人罢了。」
「姑姑……」墨秋还想说,却让她制止了。
「别再说了,我赶紧用完,赶紧做事。」
她一道道膳食进完,半时辰过去,撑得难受,却还能忍耐。
「收拾了。」她终于能搁下碗筷。
这时礼安的声音传进来,「陛下驾到。」
古晓霖离了位,立在雕花圆桌边,阢尔夏进来,就见食盘里膳食涓滴不剩。
他坐下,尚未发声,古晓霖已不重不轻的行礼,「陛下万安,已过晚膳时刻,民女就先用膳了。」
阢尔夏脸色难看,将宫女内侍全遣出去。
食厅里寂静无声,古晓霖不移不动站着,也不看他。
他对着一桌空盘子气怒,更气的是自己竟然放不下她。
今日前朝,国辅大人、言官、司礼官……数十朝官同时上疏,说古晓霖入住怀宁殿于礼制不合,还暗指她狐媚惑主。
他当着朝臣百官怒摔奏章,呈疏的朝臣们皆有嫡女在后宫,手脚拙劣不堪,后宫妃子们熬不住了,竟以为众口烁金能令他屈服?!
「显然寡人没教导好妃嫔们要以夫为天,不应将家事隐私牵扯入朝堂,回头寡人自当反省,定会教导好她们。朝堂上当以正事为要,寡人后宫家务不劳诸位爱卿忧心,议事吧。」摔了奏章之后,他冷冷道。
于是朝堂没了劝谏遣古晓霖出宫的声音,但他明白这不过是暂时。
然而真正让他气恼的,不是朝臣与后宫声气相通,而是原该满三月再回京述职的葛烈安提前十日返京。
今日朝堂之上,葛烈安听闻古晓霖入了怀宁殿,脸色毫不掩饰的难看。
晚膳前,他硬是压下过来怀宁殿的念头,以为能在心里放轻了古晓霖的分量。
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她那张脸,占满了他的心思,他想起她捧着花瓶吐得一脸白,心便揪紧,那份疼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过了晚膳,他熬不住想见她的念头,担心她还同样固执,真把膳食用得不剩,为难自己身子,急忙赶来。
在来怀宁殿路上,他越想越恼,心想她肯定会难为自己,他怎么不早些过来?又或者早些命人晚膳分量备少一些也好啊!
果然一入食厅,食盘全空了。
她站在桌边,慎重其事、分外恭敬的向他福身行礼,仿佛昨晚他们有过的欢爱不曾发生……她忽然变回刚入宫时拘谨淡漠的模样。
葛烈安脸色难堪的样子、她现下漠然的神色……阢尔夏说不出心里的恼,脱口道:「你晓得葛将军入京都了?」
「葛将军来了?」古晓霖不掩微讶与微喜,只要能见上葛烈安,他应能想出法子安排她离京。
他没遗漏她的欣喜神色,心头妒火难灭,咬牙问:「你就这么喜欢葛烈安?」
她怔住,一会儿才说:「民女与葛将军自幼在同一个村子成长,情感的确不同。」
「古晓霖!你昨晚给了我,就是我的人,我不准你心里想着别的男人。」阢尔夏怒吼。
她沉默不语,垂首而立。
见状,他怒火更炽,「古晓霖,你说话!」
「民女不知该说什么。」
「我说你是我的人,不准你想别的男人,你就该回答「是」!」
「是。」她恭顺低头。
这回答却没让他满意,阢尔夏怒拍雕花圆桌,头一回失去理智,「往后寡人不过来用膳了,一日三膳就照今日晚膳的量,你爱怎么便怎么着,随你了!」
「是。」她语气
平静,「民女说过,陛下想为难民女,民女受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