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沥高的一席话,让周季林有所触动。
可惜他始终傲性未除。
让他一下子接受书页中不一样的观点,终究是免为其难。
江沥高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师父教徒弟,修行在个人,这是半点也勉强不得。
江沥高早就有所察觉,周季林近几年来文笔停步不前,甚至还退步了,然而这个得意学生还犹未有所悟,依然怡然自傲、狂荡不羁,他心里着急,几次想点醒,奈何人家不听劝告。现在终于有机会,说话当然是直言厉色,不留情面的了。至于周季林肯不肯听,那只能靠造化了。
周季林从老师家中出来,回到山上。
树上绿叶浓墨,地上荒草葱茏。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盛夏。
泊车的院外平地上,多了一辆陌生的白色宝马,一看便知是有客人来了,周季林心想:“安莱开的是黑色索纳塔,李询的是银灰色路虎,而崔易的虽也是宝白,但却不是白色的了。不知道这来的人到底是谁?”平常这风林别墅,人所罕至,除了这三个人,再没别人会过来的。
猜不到索性不猜,推门直入,听到院里有一男一女的笑语声。
那女声清婉,笑过一阵后问:“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答案。”
这声音他现在多少熟悉了,眼前似乎浮现一个女孩清秀的面容,她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唇边就会绽放出笑容,如冬雪乍融,如夏日凉风,又像一颗不耀眼却在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星,正是和他住在同一幢房子的黑炭头。
她想问什么问题呢?
周季林心中不自禁地闪过这个念头,耳朵听到一个稍显陌生的男人声音替他问出他想问的话:“什么问题?”
声音很年轻,他想不起来这个陌生的声音来自于谁。不过他知道,即使他和这个声音的主人认识,见过的面绝对不会超过三次,否则,他一定能认得出这个声音。
又听得黑炭头说:“我想问的是,你们嗯,我是说初中的同学,他们为什么给我起了‘包子’这个绰号?难道是因为我脸圆圆的像包子,还是因为我皮肤白白的像包子?”
周季林心想:“你这个黑炭头,哪里白了,黑得跟块炭似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是白多了。”黑炭头既然问那个男人初中时候的事,那男人肯定就是她初中同学了。
那个男子说:“都不是,那是因为大家看你逆来顺受的,像只包子一样,所以大家才叫你包子。”
夏天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可不是。”
既然两人是同学,那男人肯定不是来找他的了,周季林不想再听下去,快步向屋里走去,却听到夏天说:“也不知道周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你来之前应该先打个电话问问,要不然不是白跑一趟吗?”
听完这一句,周季林停下脚步。心内奇怪:“看样子,这个人的确是来找我的。他到底是谁呢?”
那个男人说:“刚刚我好像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他应该是回来了吧。”
“咦,是吗?我倒没有听见。不过你耳朵比我好,想来不会听错吧。那我们不要在这里了,过去看看他是不是回来了吧。”
说到这里,那两人已经从两株小叶黄杨球那里站了起来,当先的那个男子二十二岁上下,穿着粉红色衬衫,梳着韩范的斜刘海,倒是挺斯文的。周季林略想了想,才记起他是许燕容的堂弟,好像叫什么许惕然的。
他和许惕然只是略见过几次面,并无交情,他过来干什么?
“季林哥,我是帮我堂姐送结婚请柬的。”
许惕然很快就道明了来意。
送请柬?
送请柬还需要亲自送到他手上?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瞧着许惕然有意无意瞥向夏天的目光,周季林暗暗腹诽。
果然,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风林别墅经常出现这个人的身影。不过,相对于男方的殷勤,黑炭头就显得不解风情多了,和许惕然聊天的时候,还一边作画。有好几次,他或是在院子里,或是在山间林道上碰见他们,总是听到许惕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