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远行

那年冬天我还是一颗种子。天呀,我曾是一粒种子,真是难以置信。

我们这包扶郎花种子的命运特别凄惨。本来被一个喜欢种植花草的中年女人细心收集,准备秋天时播种。想到将要在她虽精心养育但品种单一的植物中大放异彩,我们激动的喊着“耶——”紧紧的抱在一起。

秋天快来吧,我们就要拥有不同凡响的生命。

可是种子的经历不足以谈人生,我们怎么会知道世事多变化,明明计划好的事情却可以不按套路出牌。

女主人有一个北漂的儿子,为了给他凑钱买婚房,老两口卖掉这套大房子搬到了郊区的老屋。搬家时,我们这些包裹在白纸里的种子被遗忘在破旧的写字桌的抽屉里。新房主发现我们只是一包不值钱的东西,失望的将我们摔在桌子上扬长而去了。

“我们要完蛋了吗?”

“新房主的老婆喜不喜欢养花啊?”

“秋天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会在冬天种花的。”

“我讨厌那个北漂男,他是猪,是王八蛋。”

……

其实我们的命运已经不可更改了。哈尔滨的冬天冷的要人命,我们很快就要冻死了。

“砰——”

正对我们的窗户没关严实,呼啸的北风稍微发威就吹开了它。奄奄一息的我们惊叫着顾不上相互道别就被吹的四零八散。

啊——我要摔死了,这可是十六楼啊!我看着地面像望着悬崖一样惊悚,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我冷极了,想起了女主人电吹风吹出来的热风,想起了她洗完澡后热气腾腾的浴室,还有她摆放在餐桌上烧的很开的水。我多想泡在那杯开水里被烫死,被淹死,也好过在寒风里成为冻死鬼。

风太大了,我一直睁不开眼睛,也不敢睁开,害怕一睁眼会看到一个更加阴森恐怖的世界。其实也无妨,真到了那个世界,我就会和家人团圆了。想到这点,我多少感到些暖意。身为一粒卑贱的种子,虽来不及生长就要冻死,可是这样刺激的死一回也算不枉此生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真的记不清了。我一心想在睡眠中安稳死去,即使有时候被冻醒也懒得睁开眼看一下。我已经很虚弱了,而且注定要死,还费那力气干什么?

不过我感觉好像被枯叶卷着掉进了花丛,又马不停蹄的随着更多的落叶被环卫工人扫出来。我可不想被装进脏兮兮的垃圾车,要知道我可是一粒有洁癖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