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眸含星,如日月的光辉一般闪亮,堇色的袍子衬得他整个人十分的精神,唇角偏下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他整个人耀眼的不像话,耀眼的令我驻足不敢靠前一步,停顿半晌,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的时候,我有些不大自然的轻咳了咳,迟钝的故作镇定道:“哦,原来如此,原来你便是我的主子。”说话的时候我已跪在地上,分外虔诚。
其实说这话的我心中害怕得不得了,害怕他看到我的仓皇,害怕他质疑的能力。
然而在我害怕之前却灵光乍现的想起一件要命的事,前些日子他说他叫潞乱之前我做了些什么?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还是差点失手杀了他……
身上一抖,我退后一步原本是打算撤下的,然在我预备撤下之前,耀眼的阳光照亮门口,有一位生的十分好看的女子穿了一身粉绿色的裙衫,抱着怀中的琵琶愣愣的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似乎是一同看到了这位姑娘,原本听到我的话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的姜公子神色一敛,挂在脸上的温柔一顿:“他问,园园,你怎么来了。”
园园?我不解,去听着那女子说:“姑姑说你为我赎了身……这姑娘是?”
展开手中平整的扇子,他不做一个字的回答却对着我吩咐道:“你先下去,有事我会吩咐千管家找你。”
原本在听到这句逐出令之前我在心中默默却大胆的揣测,这位粉绿姑娘同姜公子定然不是一般的关系,在心中无限遐想这层关系的我七寸的心脏跳得颇为欢快,就像是大难临头晓得了主子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在听清这纸逐出令的时候我却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那时候,那种尴尬的情况下理智上我觉着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得说些什么,然事实却是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敢说的应了声诺后便仓皇退下。
那一年我十五岁,教习我的夫子说,暗卫这是个很伟大的职业,然在做这个职业之前人必须要抛弃心中的八卦,父子这样教导我,然记忆中我却从未听过他的良言。
有些时候我曾天真的想,什么是命中注定,什么又是天作之合,如果人和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那我跟他的相遇算不算的孽缘,如果相爱的两个人能够在一起算是天作之合,那我只能成为他的暗卫算不算是上天作弄,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没有生在河西侯府的可能,没有成为杀手的可能,然那都是假的,真实总是残酷没有可能的,认清这些的时候我十七岁,成为了河西侯府杀手中的第二位,然正是那一年,河西候姜淮暗养杀手的事情差点被密告,说是差点只因为暗卫的秘密被朝中太师所晓得,太师子重其实是个颇为阴险的小人,他用这个消息胁迫河西候交出手上所有兵权。
那时候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姜潞乱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太师子重的跟前,在河西侯府的后花园中亲手削下了河西候姜淮,他亲生父亲的头颅,他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做这样的事情自然需要很大的勇气,那时候连续几日的夜里他都无法好好的安眠,每一日均是在烂醉之后才得以入眠,然便是他那样做,每天辰时,他房中的婢子整理床榻的时候,却总能瞧见被沾湿的枕巾而我总能瞧见他不合时宜的懦弱。
自此,这件事却还算不得过去,那之后不久朝中太师子重请辞归乡颐养天年,我不知潞乱用了怎样的方法令太师主动请辞,我知道的只是凉石城中的盛传,太师子重在归乡途中不幸遭遇山贼洗劫,举家身亡。
我知道,或许整个侯府中的人都知道,邱园园是太师派来的探子,为了谋逆河西侯府,为了平息众怒姜璐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最喜爱的歌姬,她放逐。
西凉爵位世袭,姜淮死后世子姜潞乱席位,那一日姜潞乱前往朝中受封,而作为他的暗卫的我化成了一位随行的婢子一道前同。
灿黄色的大殿中,高高在上的人口中一面说着惋惜,眼中一面流露出丝丝欢喜,周围的诸臣一面表现的叹息,可是周围却不断响起令人扰心的窃语。
那是一种多么令人压抑的气氛,那是一种多么令人烦扰的目光,可是在这一片令人不舒服的环境中,那个人,我的主子却表现的依旧那么温柔,没有哭,没有笑,不知喜,不知悲,那样子就像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笑容一般,生无所求,死无所望,我以为他还会跟从前一般闲暇时听听曲,忙碌时逗逗鸟,然那时候一切都变了,他变成了河西候,更加高高在上的人,可是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清楚的明白,他的改变叫我觉得可怕。
离开皇宫别院的时候他曾指着皇宫正门最分外辉煌的地方,很是严肃的对着我说:“千夏,你要成为杀手,成为能够随意出入这里的杀手。”
那时候我只当是玩笑,皇宫是这世上最为森严的地方,我若做得到,便不会在府中屈居第二。
回到府中除了面上的温柔,我不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