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第二天起来会看到一张冷得掉冰碴的脸,没想到周东亭没事人似的坐在餐桌前看报纸,还笑着对我说了声早。
这个套路……不合常理啊。正常应该横眉冷对、视若无睹,直到我做出妥协或者自己先放弃。这么快翻篇……要么就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在乎当时生气的那个原因,也就没有冷战的必要了。唔……他的性格倒是很拿得起放得下嘛。
吃完早餐,周东亭问我白天有什么安排。
我说要去养老院看爷爷。
他听完表示要和我一起去。
我有些惊讶大少爷竟然有这闲情,既然他主动示好,我也不能不给面子,随即答应了。
周末是养老院最热闹的时候,尤其中午的餐厅,坐满了人,还有孩子在脚边跑来跑去,笑闹声花园里都能听得见。每个月我至少会来两次,空闲时三次,每次都选周末去凑热闹,只是不想别人一家团圆时,爷爷一个人形单影只。
爷爷看到我很高兴,立即喊出了我的名字,看样子今天是清醒的。他注意到我身旁的周东亭,望了两眼,看着我,我介绍说这是小周。周东亭立即纠正:“爷爷,我是东亭,东方的东,兰亭序的亭。”
我小声说:“别掉书袋。我爷爷以前是个木匠,不知道兰亭序。”
爷爷念叨了两遍他的名字,突然问我:“小川啊,小钱怎么没来?”
我咳嗽了两声,瞟一眼周东亭,他正拨弄旁边一盆君子兰,好像没听见我们说话。于是我麻利地把带的爷爷爱吃的菜摆上,说饿了,快点开饭吧。
人年纪大了,饭量大不如前,爷爷吃得不多,就着我特意带的黄酒,啃了几块烧鹅,就说饱了,我又给他盛了点鱼羹慢慢喝。
爷爷是老年痴呆早期,本不应该沾酒,不过医生说,这种病现在无药可医,平时吃的药只是控制,起不到治疗的效果,最重要的还是让老人尽量享受一个开心的晚年生活。爷爷馋黄酒,每次来我都会偷偷带上一小瓶,让他解解馋。对于一个经历了晚年丧子之痛的老人来说,如果世上还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事,别问原由,满足他就好。
爷爷给我倒了一杯,我陪他喝了两口,他还要给周东亭倒上,我连忙拦住:“爷爷他不喝,他要开车。”
“少喝点不要紧。”
“别,现在路上警察查特别严,一点都不能喝。爷爷我陪你喝,来……满上……”
我连着添了几次酒,他终于放弃了给周东亭倒酒的想法。
周东亭剥了粒花生,扔进嘴里,说:“你就这么心疼你的酒,给我喝一口都舍不得?”
我晃了晃酒瓶说:“就这么点,你就别抢了。再说,你不喝黄酒的吧。”
他眯了眯眼睛:“小气就小气,还找理由。”
“……回头我买一箱给你。”
吃完饭,我去院办公室交下个季度的费用。刷完卡回来,爷爷正跟周东亭下象棋,经过一番厮杀,盘面上只剩了两帅、两炮、两马和两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