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飞雪轻落,坠地如絮,夜半灯歇,皑皑静寂。
我提着灯笼抱着酒坛子走出房门,悄悄叫了声:“程禾——”
程禾虽然是我的侍卫,但是他平时躲在什么地方猫着我也不知道,只能靠喊的。
“程——禾——你在哪?”
我压低声又叫了一下,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海棠树晃了一下。
又晃了一下。
我看到是从屋顶飞过来一颗石子打到海棠树枝上的,仰头看向凤阳殿屋顶。
程禾正蹲在屋檐上看我。
“哎,你等我上去,把这个接着。”
说着,我把酒坛丢了上去,然后一脚踹在海棠树上,借力也飞上了屋檐。
程禾站起来,不解地看着我:“你来干什么?”
我一指酒坛,道:“找你喝酒啊,正好今天吐蕃王子刚送来的酒,叫什么来着?哎呀……忘了,尝尝先。”
“……怎么喝?”
我把手里灯笼递给他,将酒坛抱过来,拍开封泥,直接仰头饮下。
几口冷酒入喉,先是凉的一震,后又是火辣辣的刀划一般的热烈。
“这酒……真烈!”我评价道,接着又撺掇程禾,“你快,喝一口。”
他皱了皱眉,犹豫半晌,才接过酒坛。
我就站在他边上观察他的反应。
果然,才喝了一口就皱紧了眉头要把酒坛放下。
我叹道:“唉,你这也太差了吧,还不如我,没喝过酒吗?”
他被呛到了,一边咳一边道:“咳咳,没……没喝过这么烈的酒。”
我抢过酒坛子又灌了一口,在屋檐上坐下:“唉,其实我是去过西北的,也喝过那儿的酒,可比这酒烈多了,嘿嘿。”
他见我笑,也露出了笑容,白白净净的脸上,嘴角上扬的曲线在灯笼发出的昏黄光芒下显得无比孩子气。
“你真小。”我道。
他又板起了脸,道:“我不小。”
“哎呀,每次说到这个你都要跟我呛,年纪小不好吗?”说着,我又说不下去了,“唉……年纪小也没什么好的,多大的年纪都有烦心事。”
我又喝了口酒,酒浆灌到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燃烧一样,热辣辣的。
我把酒坛递给他,他摇摇头:“你有什么烦心事?”
“很多……比如说,我总是弄不清楚沈清啸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弄懂他在想什么?”
院子里寂静无声,我看着纷纷扬扬下着雪的夜色,头脑里最先蹦出来的念头却是——这是个杀人的好日子,好可惜啊,我已经洗手不干了。
我道:“你知道吗,他竟然跟我说过,要我让那个吐蕃王子爱上我,我可不想嫁到吐蕃去。”
“他不会真的让你嫁给吐蕃王子的。”
“嗯,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我说想不明白啊,既然这样为什么还非要让我跟那个什么什么王子学武啊,我跟你学就够了啊。”
程禾道:“你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我在心里小小地愧疚了一下,然后理直气壮道:“你又没督促我,我当然没练,最近都在被沈清啸逼着学煮茶和下棋。”
“来练几招。”
他说完,跳下屋檐,留我一个人抱着酒坛坐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