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九,是一名杀手。
我手上有一个名单,我的任务,就是杀光名单上的人。
西北赤炎堂堂主赵南,江南白眉庄庄主柳轩,以及无垠山北青虹门门主沈清啸。
然而此时此刻,我已不属于江湖中任何一个门派。因为我要杀的人里有沈清啸,一个由杀手组成的门派的门主。刚巧,我就是那门派里培养出来的最出类拔萃精锐无比那一批里的一个。
我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稍稍探出头打量,入眼的是一片黄沙莽莽,杳无人烟的荒凉景象。
这里是西北,太阳足够炙热,却一片荒芜到几乎寸草不生的地步,在这里出没的只有三种人,商人,土匪,还有来取这两种人性命的杀手。
任务给出的情报里说赵南已经知道有人要他的命,所以我猜测他很有可能会假扮成商人穿过沙漠到中原参加武林大会。
头顶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已经在这片沙漠中隐藏了三天三夜,饥饿与寒冷在刚刚过去的那个黑夜几乎将我吞噬,于是当又一个清晨来临,我发现自己还没死时,就已经决定,如若今日午前再等不到他,我便回去,另寻机会。
日头越来越烈,我面前的岩石已经无法遮挡住灼烧的太阳光,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空气被蒸得发热,视线内的景物变得扭曲,在我眼前无规则地波动着。
我甩了甩脸,看清远处确实有一个小黑点正在越走越近。
驼车自漫天黄沙中驶来,大漠中的孤雁被日头烤得没了踪影,烈日之下,当真是窒息难耐。
我身上原本纯黑的杀手服已经被黄沙弄得灰扑扑的,背脊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料黏黏的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我伸手抚摸腰间佩剑,心想解决了他之后一定要先回长安都城好好洗漱休养一番。
是的,我用剑。
青虹门的杀手同江湖上无隶属的小杀手一样,善于使暗器,善于用毒,善于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达到杀人的目的——因为杀手这个职业本来就是不入流的职业,就算特地为此成立了一方门派,也掩盖不了杀手本身卑贱低微的事实。
然而我用剑。
我的佩剑是门主沈清啸赠予的,只因我曾在他面前耍了一套流畅细致又不失磅礴气势的剑法,他便将此剑送给了我。如此想来,就算他惹到了我的雇主这么大来头的人,他本人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
这剑名叫归鸿。剑身修长笔直,吹毛短发,剑柄处镶了一颗红宝石,周围有细密繁复的花纹,漂亮极了。
刚拿到这把剑的时候,我高兴得一夜未眠,整夜坐在案前,就着昏暗的烛火打量剑柄上美丽而复杂的纹理,还有那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每当我看到那颗宝石的时候,胸中总有一处闷生生的钝痛,似是在隐忍什么,但我想不起来。
而此时,在铺天盖地的黄沙之下,所有事物全被炎热与沙子掩盖去了本来面目,只有归鸿剑剑身光芒灿烂,柄上一颗红色宝石发着惑人杀戮的光。
我用剑杀雇主叫我杀的人,但是我不排斥暗器和毒。很多时候,用毒会省掉很多事,比如现在。
商队已近,我一跃而出,将腰间布包扯开,和着黄沙一同飘散向行车的商队,不消片刻,商队中驼铃叮当,骑骆驼的人全部倒地,唯余驼车上毫无声响。
我用剑尖挑开车帘,车中人突起,内里横出一柄短刀,一下挡开我的剑。
看到刀身上镶满的宝石,我便肯定,车中人便是我要杀的名单上的第一人,赵南。
我下手开始不留余地,招招刺向他命门。
五招之后,赵南死在了我的剑下,一剑封喉。
鲜红的血液自他喉间淌开,沿着归鸿剑流淌、滴落,掉在他华贵的衣服上,晕染成花。
我抓起他的手,将他未来得及闭上的双眼合上,而后翻身上了一头骆驼,往黄沙尽头走去,剩一具尸体,散落一地昏迷了的随从仆役和好几大车的金银财宝在阔阔苍穹与漫漫黄沙之间。
我没有杀随行的人,因为雇主只给了杀赵南一个人的钱,并没有买他们的命。至于驼队车上的金银钱财……尽管依靠杀人谋生,但我不屑偷盗。
洗过澡用过膳,躺在桃花苑的香字雅间的雕花红木大床上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我舒服地叹了口气。
去了那么多地方,果然还是长安待着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