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暮蝶之春 莎诗涵 1768 字 4个月前

十八岁的夏流星继承了母亲的白皙的皮,也继承了父亲的浓眉大眼,眉宇间不乏些男儿的英气,眼睛圆而明亮,初发育成形的身体丰腴高挑,盈盈身姿如出水芙蓉,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活动灵动的青春少女,只是,因为从小经历的那些事让她刻意地抑制了个性的发展,才会让走近她的人都觉得她总像拒人于千里之外,面上冷冷的,似乎只关心与她自己有关的事情,除此之外,她对周遭的世界总是一片漠然。这也难怪,她很少有朋友,也难怪,别的小伙伴都在高考后大肆狂欢,四处会朋友吃饭庆祝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慢慢地自学从淘宝上淘来的一套德语教程,因为店家还附赠了一本法语初级入门教程,她在学了一册德语后,就把这本法语教程也学了,会了一些简单的句子。

夏母本来一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学校报到的,可是夏流星觉得自己已经十八岁,已经成年了,心里就自然地生出一种她应该开始独立自主地生活的意识来。

回想起过去的这些年,母亲一直都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上学放学接送都一天不落地一直坚持到了她15岁进入高中,开始了住宿生活,她仍然这个周末把她送去,下个周末再把她接回家,其实能有多远呢?不过是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就是这样不放心,到底为什么不放心,当她问母亲是不是和她头上的伤有关,母亲又总是不愿意提起往事,而她自己又偏偏记不起来自己头上的伤疤到底怎么来的了,怕母亲伤心,便只好由着她接送,但这样寸步不离的爱让夏流星觉得沉重,她在长大,也在慢慢形成自己的思想,她希望母亲能够有一些属于母亲自己的生活,而她自己也努力学着过没有母亲照顾的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所以,去名扬报到,她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报名,坚决不让母亲再送她了。

走前的一晚母亲给她收拾行李,一直叮嘱她在学校要千万小心,不要有任何意外受任何伤,从小到大,夏流星听妈妈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她边把母亲替她叠好的衣服往行李箱里放,一边回答道:“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你再这样说下去,真的要成祥林嫂了。我都十八岁了,一个人去报到没问题的,你知道吗,在美国,小孩年满十八岁都要搬出去自己住了,你总不希望我一辈子活在你的襁褓里吧。放心吧。”

收拾完准备带去学校的衣服和被套,夏流星把她最爱的一本英文缩写版的《傲慢与偏见》放进书包里,她的外语水平还没有到能深刻理解外国文学的境界,所以就只能看这种缩写版的,跟高三的课文难度相当,里面的种种故事情节,她倒能读懂。在看完《傲慢与偏见》这部电影后,她就爱上了这个故事,不是为了优雅高贵的达西先生有多么迷人,而是为伊丽莎白的人格魅力,她有那种女人少有的清醒理智,她渴望长大后的自己能够成为这样清醒理智的女人,后来她便把这个故事读了很多遍,为了彻底体会其中的情感,甚至花了一番精力,买来了一本缩写的英文原版,从此,她就爱上了爱简·奥斯汀的才华横溢,这位终生未婚的英国女文豪用笔下的浪漫滋润了多少在柴米油盐里磨到心田麻木的中年妇女。她记得在看《简·奥斯汀的遗憾》这部传记式的电影时,曾从头悲泣到尾,十八岁的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责问:“为什么有才华的女人总是命运坎坷呢?”十八岁的她感慨着简·奥斯汀能写出那么好的作品来,对爱情始终保持着信仰,却终其一生,只能在笔下的故事里圆满她的爱情,这样的女性并没有得到爱情的眷顾,该是何等的悲凉。

她把书封面翘起的一个角抚平,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妈妈还在重复地念叨着“千万要小心,不可大意”,她的思绪飘得太远,根本没在意母亲在说什么,母亲也许也觉得她说了那么久都没有一丝回应,也实在无趣,便闭了嘴,走到夏流星身边,万分舍不得地抚摸着夏流星的头发,落下一个吻,说:“你的假发,我一早已经给你放在行李箱的网格包里了。”

夏流星知道母亲担心她到了大学再遇到小时候那样被人嘲笑的事,其实随着年龄的长大,她懂得了自我保护,懂得了对不怀好意的人回赠恶意,那些孩子们长大一些了,也开始有了同情心,即使很偶然地看见了她的伤疤,也并不再嘲笑她了,只是会忍不住投以异样的眼神而已,不过,对于并非有意的伤害,她都可以轻松地说服自己忽视,她对母亲说:“妈妈,你放心吧,从小到大我都藏得很好,不会有事的,我不会再被同学们取笑的。”

她不得不在乎母亲的感受,毕竟这么些年,是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长大的,在她仅剩的一点记忆里,是有一个高大和蔼的父亲的,还有一些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但这些年,他到底去哪儿了,她也总是未能从母亲嘴里知道答案。

和母亲吃过早饭后,夏流星就如当初她的父母一样,坐上了通往海市的火车,在卧铺上睡了20多个小时后,到达了海市的火车站。海市是全国一个重要的商业中心,火车站自然修得国际范十足,各个高校在火车站都设了接待点,选来做志愿者的学生也是殷切热情,见了新生都会主动走上去说“学弟学妹,行李我帮你拿吧,你可以搭我们的校车去学校,我们的校

车就停在那边。”见了家长就喊“叔叔,阿姨,这边请。”

夏流星今天戴着一顶乌黑漆亮的齐肩波波头,散落在脸旁,遮住了那对玲珑有致的耳朵。一身白底的绿色薄荷叶碎花裙,衬着一米六三的身材,娇嫩秀丽,左手一个粉红色大行李箱,肩上还背了满满的一旅行包,修长的眉毛充满温柔的力量,灵动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四周转动,在各种颜色的遮阳篷里寻找名扬大学的接待点。她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现在前面五十米远处的地方赫然闪耀着“名扬”两个金光大字,于是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准备走过去。

艳阳落在光滑的水泥地板上有些扎眼,夏流星眯着眼睛才发现有一个男生朝她小跑了过来。

他的脖子上吊着名扬志愿者的工作牌,上身罩着件学校发的志愿者t恤,胸前印着大红的“名扬”两个字,衣服有些宽大,但那条亚麻色的窄脚修身宽松九分裤显示出这是一个穿着时尚的男生,裤脚下那双露出的脚踝有着白皙的皮肤,脚上一双新运动鞋,那个勾上去的nike标志在九月的日光下也有些晃眼。

这一定是一个家世良好且娇生惯养的男生,夏流星在心里默默地做出判断。待他走近,她才发现他的脸颊上有着两三颗鲜红的青春痘,与二十出头的年纪正相仿,有棱有角的脸十分俊美,脸上带着一抹邪邪的笑容,眼里流转着多情的波光,出于女生不喜欢不专情男子的基因,她本能地做出了不喜欢这样的男生的判断,褒义点形容是风流倜傥,贬义点形容是拈花惹草。

于是待男生脸上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走到夏流星面前,便把工作牌举到她眼前,对她说:“你好,我是名扬大三德语系的学长,李孝生,你一定是我们名扬外语系的新生吧。我帮你拿行李吧。”她都是一副很冷淡的表情,似乎并不稀罕他的到来和帮忙似的。

这个叫李孝生的男生见了她沉默的回应和毫无表情的脸,眼中的笑意换成了诧异,似乎他从未有过被女孩子这样对待的经历,呆了片刻后,他又恢复了笑容,这回他笑得不再只是邪邪的勾引女孩子心神的样子,而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时的那种得意的笑,他伸手拉过夏流星的粉红色行李箱,又伸手去拉夏流星的双肩包背带,说:“包也我帮你背吧。”

夏流星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男生,但是碍于他太过热情,而她也确实无法在火车站停车场那么多辆大巴车中正确地找出名扬的校车来,便不得不自觉地跟着他走了,快到一辆大巴处时,李孝生突然回头,盯着夏流星的一双墨瞳,颇有自信地说:“你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是名扬的吗?”

夏流星仍然没有任何回答,他便自言自语地继续说到:“其它几所理工科的高校收的都是整天埋头做题的女生,个个跟恐龙妹似的,学妹这么——咳——如花似玉的人儿,只可能是我们名扬的人。”

空气里有些调戏的味道,他果然是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哥,她看看校车就在几步远处了,便主动去拿她的行李和包,没有笑容,也没有谢谢,说道:“校车就在前面了,我自己过去吧。”

李孝生仍然带着那抹明亮的玩味的笑容,耸了下肩说:“好吧。学妹以后如果需要什么帮忙的,尽管到大三法语系找我。”

夏流星也没听清他最后那句“尽管到大三德语系找我”就已经上了面前的大巴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回味着李孝生那句“整天埋头做题的女生是恐龙妹”,心里冷笑道:“那整天埋头背书的她不也一样?”她觉得李孝生这样的男生未免太肤浅了,越回味越觉得不喜欢他,连对未曾见面的名扬的期待都减损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