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上午九点半。

左则佑带着沈一一去探视俞衡，只是没想到沈启舱也在，贺景轩陪在一旁。

沈一一淡淡地扫过一眼，乖乖躲在左则佑的身后，不说话。

“孩子，你过来，让外公看看。”俞衡整个人有些激动，靠坐在病床上对着沈一一招手。

沈一一不动，拽着左则佑的衣服不放手，将自己整个人都掩藏在他的背脊之后。

左则佑无奈只得道：“一一她，有点怕生，您别介意。”

沈启舱拿着拐杖轻敲地板，扳着脸道：“都敢拿刀子捅人了还会怕生，躲在男人身后成什么样子，给我出来。”

贺景轩扶额，外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想看孙女就好好说呀。

沈一一置若罔闻。

“爷爷跟你说话听见没有，给我站出来！”沈启舱有些生气，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

沈一一完全当作没听见，沈启舱急了就要站起来，贺景轩立马给左则佑使眼色。

“一一，沈爷爷在跟你说话。”

沈一一眨眨眼，探出一个小脑袋，终于出声，声音里带着甜美可爱：“老公，你说什么呀，我父母都是孤儿，我哪来的爷爷外公的？”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什么孤儿，你老子就是我儿子，我是爷爷，那是你外公！”沈启舱吹胡子瞪眼，似是有些急了。

沈一一抓着左则佑的手臂对沈启舱笑得十分乖巧：“沈老将军，你儿子不是前段时间你八十大寿上找到的那位沈小姐的父亲，跟我爸爸有什么关系呀？

再说了，沈一一在我父母有生之年，从未见过除我爸妈以外的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我父母当然是孤儿，所以是你不要胡说才对。”

沈启舱心中一痛，面上却更为严厉，训斥道：“谁准你这么跟爷爷说话的，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准没大没小的。”

沈一一冷笑一声，重新躲回左则佑的身后。

沈启舱还要说些什么，被贺景轩拉住了，没好气地瞪了外孙一眼。

左则佑拉着沈一一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沈一一抱着她老公的手臂玩他衣袖上的纽扣，就是谁也不看。

俞衡心头的苦涩蔓延开来，只觉得连眼里都是苦味。

“一一，”俞衡试着跟沈一一找话：“孩子啊，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吧。”

沈一一看向俞衡，扯出一个笑容：“托你儿媳妇和孙女的福，还没死。”

一句话，成功制止了俞衡的话题，病房内有些尴尬，俞衡只觉得心头一抽一抽地钝痛。

左则佑在心底叹息，无论是俞衡还是沈启舱，要见沈一一就是要给自己找虐的：“俞老，你安心休养吧，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左则佑站了起来，沈一一立即跟着起身，作势要走。

沈启舱拿着拐杖再次敲向地面，有点生气地训斥：“这才来了几分钟就要走，还懂不懂礼貌了，还有，你这孩子会不会好好说话，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的，去，给你外公削个苹果。”

贺景轩再次扶额，不过这个时候他觉得，还真是亲爷孙绝对没跑，都不会好好说话。

沈一一冷哼一声，松开左则佑的手臂直接甩身往外走，沈启舱急了，直接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贺景轩赶紧去劝，和左则佑对视一眼，眼中俱是不可奈何。

沈一一刚打开病房的大门，就看到门外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站在走廊里小距离的来回踱步，皱皱眉，正准备离开，那人转过身来，看见她竟是直直地跪了下去。

左则佑紧随其后，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沈一一诧异地看向她老公，左则佑眉宇微皱，不多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答案。

眼前这人是曾翊的左膀右臂，更是曾家收养的养子，曾全，自幼和曾翊的关系胜似亲生兄弟，如果是他瞒着曾翊做的，那么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果然！

“当年，无意中和俞祁初遇见之后，我心中愤懑不甘，是我买通了那个司机，想要给沈毓北一点教训。”曾全如是说：“只是，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死。是我曾全做的，与曾翊无关，沈小姐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

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敲击声，随之而来的是沈启舱冷厉而压抑的声音：“你说什么？”

“沈老将军，是我做的。那时无意间遇上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好不快活，可是我大哥却是经常独自买醉，夜不成寐，胃痛难忍消瘦的厉害，我心底不忿，就想要给沈毓北一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