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哭丧为职
自凌国雪山一役之后已有半月,誉国大将宁耿君因欲挟持皇储的叛国之罪而被凌国军队所杀,死后只见其尸身,头颅不翼而飞。
宁家满门被斩,死前皆曰宁家冤情震天,必有一日沉冤得雪。
虽民间对宁家惨案颇有微论,但碍于圣威,百姓虽心有异,然不敢言,于是宁家满门功勋就此作罢,叛国之罪长存。
凌国雪山一役,誉国鲜有人闻的四公主一并不知去向,誉国皇室当作四公主已死。太子莫珂悲痛欲绝,寝食难安,势要将四公主找出,然人海茫茫,莫珂之寻收获甚少,虽如此,太子仍未放弃,此举获赞。
宁惜卿自雪山一路向西行,风餐露宿自不必说,况宁惜卿尚为十岁稚童,难以为生,以雨为汤,以草为食,短短半月,原本的如花童颜竟落的个蜡黄脸色,骨瘦如柴。
幸而凌国雪山本为凌国与启国的交界处,半月之行,宁惜卿已入启国境内,然则十岁之躯早已精疲力竭,再睁眼时,宁惜卿浑身脏污不堪,头发凌乱,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气质,倒如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
一日,宁惜卿饥饿至极,便腆着脸面在街边行乞,哪知启国人不但未有施舍,反倒对宁惜卿一脸鄙夷,貌似恨铁不成钢。
宁惜卿回想入启国后的印象,似乎少有······甚至没有乞丐出现,莫非乞丐乃启国一大禁忌。
正当宁惜卿暗自思索,并与自己打鼓的肚子抗争时,却见一鹤发鸡皮,身穿褐衣,面带诡笑的老太婆步履蹒跚走到跟前,那老太婆与宁惜卿大眼瞪小眼相看许久,最后也学着宁惜卿蹲到宁惜卿的身边,宁惜卿不甚在意便也不予理会。
半晌,那老太婆操着阴哑的嗓音幽幽道:“自启国皇帝登基十一年来,启国再也没有出现乞丐,不论黄发垂髫,若有心,皆可到府衙处自求出路安排。小女娃,你这般堂而皇之地在路边行乞,不是在打皇帝的嘴巴子吗?”
宁惜卿的眼光一闪,并未回应老太婆的话,暗地里心思百转,她不是启国人,没有启国户籍,又怎么上府衙去求一份出路?
“啊!我知道了,小女娃不是启国人吧,若你是启国人,能落魄至此的倒也就只你一个了。”老太婆双手一拍,自以为十分有理大笑道。
宁惜卿站起身,准备离开这如苍蝇般聒噪的老婆子。
哪想那老婆子一把手将宁惜卿揪了个正着:“这样就想走?不成不成,我可不能让启国有个乞丐,走走走,陆婆我今日嗓子干哑,夜里生意怕是赚不了,你个小女娃,哭哭啼啼的本事肯定比我强。”说罢,陆婆单手将宁惜卿的衣领给拽住,一把凌空拎起,轻松地把宁惜卿夹在胳肢窝下。
宁惜卿狠命挣扎了两下,疑惑着手上皮肤皱巴巴的老婆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再一看陆婆走路脚尖点地而行,轻盈如风,也就不再生出要挣扎逃跑的无谓想法。
连日的奔波让宁惜卿疲累非常,此时被人挟持在手,宁惜卿无力反抗之下竟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宁惜卿被一阵刺耳的唢呐声和铜锣声震醒,她身上不知何时竟换上了一套丧服,而且还规规矩矩地跪在出丧队中,宁惜卿的左肩被人一敲,转眼看去,正是白日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陆婆。
陆婆一脸泫然欲泣,却对着宁惜卿挤眉弄眼:“快哭啊!哭了可就有银子了,要不这样,你哭了我便带你去办启国户籍如何?”
宁惜卿不语,依旧沉默是金。
陆婆不依了,黑手暗地在宁惜卿腰间的软肉上狠狠一掐,本以为能看见宁惜卿滚出黄豆大的泪珠,哪知宁惜卿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便再无动作。
眼看出丧队的领头人边向天上撒纸钱,边检查哭灵者哭泣情况。
陆婆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满脸严肃地对宁惜卿道:“小女娃,你可有什么遗憾?亦或有什么想念之人?此人如今是死是活?黄泉路上可有人相伴?你可有愧对······”陆婆再想刺激宁惜卿,却发现宁惜卿早已泪流满面。
宁惜卿仰面而泣,那些在空中无助地飘荡的纸钱让宁惜卿忆起宁耿君被十四戟穿透胸膛的模样。
领头人见宁惜卿竟哭得连声音都没了,满意地点点头,又提醒道:“哭灵不在乎情真,有声就行,小姑娘想必是新来的吧,多学着点。”
宁惜卿完全沉浸于雪山中的那场血雨腥风,双目发直,陆婆对宁惜卿喊了几声都没见宁惜卿回神,只得叹息一声,拂过宁惜卿的睡穴:“啧啧,小小年纪便如此重情,长大后可别被情字折腾苦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