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弦月,石板路,孙淑薇提着一盏风灯,踩着碎步行走在其中。作为邓曦枚的陪嫁丫鬟,她来顾府已有一年。这一年中,她明面上做着照顾邓曦枚的事情,暗地里却是在监视顾府众人,并定期地向邓太尉报告。
今夜,顾沾卿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吃完晚饭便出去了,到了戌时还未归来。她伺候完邓曦枚入睡,正要回自己的卧室睡觉。
睡眼惺忪间,有一物忽地从她面前迅速飞过。孙淑薇吓得倒退了几步,手里的风灯剧烈地摇摆起来,使得灯光明明灭灭。此时,石子路正好已经到了尽头,前面唯有一片水榭。她好奇地将目光投到那东西飞离的方向,这才发现不过是一只鸟。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试图平复受到惊吓的心灵。
“咕咕咕咕。”的声音传来,那只鸟停在了书房东侧的栏杆上。顾府虽不大,却布景别致。尤其是这书房,着实费了一番心思。除了南面的大门,东侧还出了一道拱门,拱门前是观景的小走廊,下边几块青砖小阶连着水池。
那鸟叫了几声,孙淑薇才发现是只鸽子。随着鸟叫声,书房东侧拱门上映出一些光,而那光越来越亮。
里面有人?
今夜顾沾卿不在家,三更半夜,谁会在他的书房中呢?
孙淑薇立马觉察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她吹熄了自己手里的风灯,警惕地将身子藏好。
拱门被无声地打开,来人手里握着一盏台灯,夜色中灯光将那人照得清清楚楚。居然是管家秦瑞妍!
秦瑞妍放下台灯,将那只鸽子放到怀中,并从它脚上抽出了一张纸。鸽子被再度放飞,展开翅膀飞离了顾府。秦瑞妍拿着那信纸回到书房中,灯光渐渐暗淡下来。万籁俱静中,便是一点点细小的声音也很明显。很快地书房传来关门上锁的声音,估摸着秦瑞妍已经离开了书房。
孙淑薇满脸疑惑地从藏身处出来。她从小跟着邓太尉的二女儿邓倚澜,邓倚澜聪慧过人,她耳濡目染加上本身习文断字,自然与一般的丫鬟不一样,如若不然邓太尉也不会派她前来。刚才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里边定有蹊跷。她在顾府待了一年,都没抓到顾沾卿什么把柄,今天仿佛是老天爷有意给她一个契机。
孙淑薇偷偷摸摸地走到书房的正门前,果然大门已经被锁住了。她掏出头上的簪子试图将锁打开,可惜那锁构造奇特,凭她的本事根本打不开。尝试了一阵都无果后,她只能失望地放弃。
可是就这么离开,她又不甘心。她将簪子重新戴到头上,接着绕着书房周围走了一圈,终于惊喜地发现水榭边似乎有一扇窗户没有关紧。她犹豫了一阵,最终好奇心迫使她脱下鞋袜。春寒料峭,夜晚的水池更是冰冷。乍一接触水,她冻得打了几个激灵。她适应了一阵,接着提着裙子,趟着水靠近那扇窗户。窗户果然没有关紧,她踮起脚轻轻一推。窗子“吱呀”一声,开了半扇。
顾府的书房藏书众多,黑暗中一排排的书架鳞次栉比。屋子虽暗,可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点灯,唯有摸索着前进。好在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微光的坏境,虽看不清楚眼前的具体景物,可分辨个大概轮廓还是没问题的。在绕了一圈后,孙淑薇找到了一张案几。不用细想也知道,这里是顾沾卿平时办公的场所。她微微翻了几下桌子上的那叠公文,什么也没发现,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各个抽屉,依然是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不,不对,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孙淑薇又在桌子上仔细地搜索了一遍。咦,这镇纸怎么是一头重,一头轻?她疑惑地将镇纸拿在手里,并走到窗户下。借着月光,她仔细地研究起来。胡乱摸索了一阵,那镇纸居然打开了。原来镇纸的一头是空的,里面放着一张纸,估计就是信鸽传来的那一张。孙淑薇得意地笑了笑,接着将纸拿出来摊开。
今夜月光并不明亮,好在水榭有反光,这才帮着她看清纸上的内容。才看了几行字,孙淑薇就收了笑,逐渐地惊恐之情扭曲了她的面容,连她拿着纸片的手都发着抖。
她原以为,最多在顾府找到顾沾卿要对付老爷亦或是别的异己的蛛丝马迹。可眼前的这张纸涉及的却不是什么党争,这张纸这张纸竟是敌国来的信笺。上面不断催问事情是否已经开展?而事情则指的是要收信人乘宣武帝病危,伺机引敌军入境,目的乃是夺取北魏王朝。
谁能料到,邓太尉的女婿,皇帝新拜的左相,竟是南梁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