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十章

墨荷 江疏雨 3457 字 4个月前

金戈铁马,浩荡前行。队伍中央一辆灰扑扑的马车被两边执戟的兵士保卫着。这马车虽然简陋,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里面坐的必是重要人物。

一身戎装的尉超骑着高头大马靠近这辆马车:“大人,前面有大片平原,我们是否要安营扎寨?”

凹凸的路面使马车跌跌荡荡,车内的窗帘也随着马车的起伏左右摇摆着。从偶尔荡起的窗帘下望去,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车内之人伸出手,打了一个军队中专用的表示可行的手势。尉超脸色有些黯然地应了一声,又问了几个问题。车内之人皆用手势作答。

自从那日他将顾沾卿打晕了送回军营后,对方便极少搭理他,有时万不得已,也只是说几个单个的字,或是“嗯”一声以作回应。今日更是变本加厉,直接隔着帘子用手势与他对话。

尉超知道顾沾卿的这场火没那么容易消,然而即便是再选一次,他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事情问完,尉超在心里叹了口气,骑着马往前而去。

然而才过了片刻,他又回来了。马蹄溅起的扬尘,使附近的士兵都不由地偷偷捂住鼻子。

不对,刚才与顾沾卿之间的交流,总觉得怪怪地。他虽说不上来哪里怪,但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人有问题。

尉超靠近马车,不管不顾地揭起车子的窗帘。

“你是谁?”尉超直接将里面的人拽了出来,拉车的那匹马受到惊吓嘶鸣了一声。

“大人呢?”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顾沾卿衣服的陌生人,尉超惊得满身冷汗。

“我,我不知道。”那人跌坐在地上,苦苦求饶,“这都是大人的吩咐。小的只是个普通士兵,不敢不听。”

“你?!”尉超怒不可遏,随手给了那人一鞭子,“你实在是该死!”

尉超猛夹马肚子,令马飞驰而去。他一路跑向前,在贺子安身边猛然停下。

“出了什么事?”贺子安见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连忙问。

“我家大人不见了。”尉超如实说。

“什么?”贺子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你家大人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尉超词穷地复述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贺子安依然有些愣神,不知道尉超所说的不见,到底是他顾沾卿被敌军掳走了,还是他自己临阵脱逃了。

“我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这就把他找回来。”还未等贺子安首肯,尉超已经一勒缰绳,纵马而去。

贺子安冷着脸哼笑一声,骂了句:“他娘的。”

沉闷的咳嗽声从床上传来。床前的空地上,堆满了零零总总的各式药材。

“这个也不对。”柳墨隐手里拿着一味药,放在鼻尖下仔细地闻着,“取一些□□。”

“哦。”秋童应了一声,手里捏上些药材,再绕过地上的障碍,来到柳墨隐身侧。

“墨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能帮你吗?”站在一处的沈挽荷皱着眉柔声问。距离她换好衣服进屋已有小半个时辰,她看着柳墨隐来回做着这件事,起初怕打扰到他,不忍多问。如今觉察到柳墨隐越发地虚弱,心中的焦急忧惧迫使她开口。

柳墨隐用力抬起眼睑,将目光投向沈挽荷。

“不用。”他气若游丝地拒绝。

“师父。”秋童拿着草药等柳墨隐的指示。

“帮到我鼻下。”

听到柳墨隐的这个要求,秋童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这个动作一直以来都是师父自己完成的,如今他有这样的要求,说明他病得更重了,重到连一个简单的抬手的动作都已经做不了了。

夏日阵雨般硕大的水珠从秋童的眼眶中滚落,他倔强地用袖子狠狠一抹,继而麻利地完成师父吩咐的事情。

这次的药物似乎令柳墨隐一阵舒畅,他急于将身子凑向前,打算靠近了闻,谁知僵硬的身子丝毫不听使唤。

柳墨隐惊急交加,一口气没提上来,忽得闭上眼,直直向后倒去。

“墨隐!你别……”沈挽荷吓得心脏停止漏跳半拍。她惊惧地冲到柳墨隐面前,摇着他的胳膊,唯恐他就这般离世。

“师父。”秋童早已泣不成声,“师父他……”他摸上柳墨隐的脉搏,破涕而笑,“他还没死!”

“啊?”沈挽荷呆愣了一瞬,接着舒了口气。

“他只是昏过去了。”秋童擦着泪解释。

“哦。”沈挽荷将柳墨隐的手放到被子里,接着又替他掖好被子。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秋童看着柳墨隐昏迷的模样,再次六神无主,“师父要是一直醒不过来……”

沈挽荷深吸了一口气,木然地看向柳墨隐,许久之后也没能够回答秋童的问题。

柳墨隐刚才的举动,他并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她解释,所以她是全然不解。她不知此事是否与治疗疫病有关,亦或者只是柳墨隐烧坏了脑子,突发奇想胡乱为之。眼见着柳墨隐越发地虚弱,研制方子越发地遥不可及,她心中的希冀

之光也越发地微弱。也许,柳墨隐真的会一睡不醒。也许,方才,就是他们的诀别。

沈挽荷轻轻俯下身子,将脸贴在棉被上。

秋童则是跌坐在床侧,双手抱膝,啜泣不已。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有轻微的咳嗽声传来。沈挽荷惊喜地抬头,发现柳墨隐竟缓缓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