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隐在柳兆言的房门口已经跪了一日一夜。在此期间,柳兆言该吃吃,该睡睡,只当他不存在。
这日傍晚,柳墨隐正跪着,旁边忽然多出一人。他转头一看,发现竟是魏希垣。话说魏希垣当日被柳兆言打中落入雪地里,虽无性命之忧,毕竟也是受了伤的。常伯看他可怜,便将他与柳墨隐一起带回了别院,照看起来。这会儿他身子好了些,居然跑到了柳兆言的房门口,也不知意欲何为。
“哎,你要做什么。”恰巧常伯过来看柳墨隐,发现魏希垣后十分诧异。
魏希垣并未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跪了下去。他这一举动令在场之人感到更为奇怪。
“请高人收我为徒。”朗若洪钟的声音几乎要将房门震开,只可惜房内之人置若罔闻。常伯没想到这人唱的居然是这一出,心里有些忐忑。
“我说这位老叔,我家老爷从不收徒。何况这家里眼下正乱着呢,您老就不要再来添乱了。”常伯今年五十来岁,而魏希垣怎么着也有六七十。他的这声老叔本是在情在理,不失礼数。可这时他这样叫,是为了提醒魏希垣年事已高,拜柳兆言为师并不合适。
“请高人收我为徒。”魏希垣又将话重复了一边,除此以外,他还双掌贴地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已揭示自己拜师的决心。
“哎,你这人……”常伯有些气恼,却终究奈何不了他。
柳墨隐倒是镇定,依旧直直地跪着,仿佛周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到他。
常伯看了这两人一眼叹了口气,接着从手里的篮子中摸出一个包子,鬼鬼祟祟地递到柳墨隐面前。
“公子,赶紧吃了。”常伯压低声音说着,“我刚做的,热乎着呢。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要饿坏了身子可如何了得。”
柳墨隐一如既往地摇了摇头,看也没看那香喷喷的肉包。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儿。老爷在里面,他又看不到。你吃不吃,他哪里能知道呢?”常伯气地直跺脚。
一阵咳嗽声从屋内传来,竟是柳兆言听到了常伯的话,在提醒他自己耳朵没聋。
常伯这下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当即又悔又恼。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以示惩戒。
“算了,由得你们去。”常伯长叹一声,咬着肉包离去。
柳墨隐毕竟受了伤,没有养好就在这冰冻的室外跪了几十个时辰。待到傍晚时分,他终于撑不住,昏厥过去。
“喂,小子。你死了吗?”魏希垣见他倒下,凑上前去探看。
此时柳兆言正在屋子内豪饮,听到魏希垣的话,他心中一惊,本能的起身朝门口走去。柳兆言走到了门口,正要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妻子死前呼唤儿子的场景又浮现眼前。他停住了动作,接着狠狠地一拂袖,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很快地门外传来了常辛的哀嚎声,柳兆言烦躁地摆了摆手,继续喝酒。
其实,抛开那件事不说这个逆子也还算仁孝。若没有当日那一出,他们一家此时该是如何的美满和乐啊。可惜,世事无常。柳兆言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往事便在这酒水中不断地朝他淌来。他想起了,柳墨隐刚出生时候的样子,他满月时候的样子,他第一次握剑的样子……
想着想着,柳兆言的嘴角不禁浮现起了一丝笑容。
“筠妹,墨隐他……”柳兆言想到开心处,习惯性地将头转向床边,打算和妻子分享心事。此时一阵风吹过,屋里的油灯明灭几下,纱帐翻动稍许,床前竟是空空如也。原本该在铺床抑或刺绣的妻子,早已成了一块排位。这事,他竟忘了。柳兆言脸上的笑容逐渐被剥离,慢慢地被浓浓的哀伤取代。
桂州,路边客栈。
冷凝霜歪坐着畏缩在被衾中,而御道子则是在旁边的榻上调息打坐。